暗域的封闭与死寂，仿佛将一切外界纷扰隔绝。
当墨渊挥手撕裂空间，带着夜璃踏出暗域，重返北冥冰原之时，一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肃杀与压抑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天空不再是记忆中的澄澈湛蓝，或是风雪交加，而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仿佛挥之不去的暗金色霾云。那云层之中，隐约有秩序符文如同游鱼般闪烁，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监视意味。阳光透过这层霾云，变得苍白而冰冷，失去了往日的温度。
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纯粹的冰寒灵气，而是夹杂了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带着微弱侵蚀性的异种能量，与之前仙盟遗泽那秩序神光有些相似，却又更加稀薄、更加无处不在。
更令人心惊的是，原本辽阔死寂的冰原上，竟然出现了不少修士活动的痕迹。他们并非北冥本土的修士，服饰各异，来自不同地域，但无一例外，周身都萦绕着那种淡淡的、被异种能量侵染的气息，眼神中带着一种统一的、近乎狂热的警惕，如同巡逻的卫兵，在冰原上穿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偶尔有强大的神念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虚空，那神念中蕴含的威压，远超元婴，至少是化神层次，而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意志。
整个北冥冰原，仿佛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无形的囚笼，或者说……一个被严密监控的“试验区”！
“这是……怎么回事？”夜璃悬浮在半空，黑衣在带着异种能量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她感受着这片天地令人窒息的变化，眉头紧锁。这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改造了这片地域的法则环境。
墨渊静立一旁，玄袍在暗金色天光下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天际那诡异的霾云和下方巡逻的修士，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看来，‘它’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激烈。”墨渊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洞悉本质的寒意，“这是在清场，也是在……钓鱼。”
“清场？钓鱼？”夜璃瞬间明悟，“为了找出我们？还是……所有与归墟相关的存在？”
“兼而有之。”墨渊望向冰螭谷的方向，“如此大范围的法则侵染与监控，消耗巨大。看来我们上次的‘拜访’，确实戳到了某些存在的痛处。它们不惜代价，也要将我们，以及所有潜在的‘逆种’，彻底清理出来。”
两人隐匿了周身气息，如同融入了空间本身，朝着冰螭谷的方向悄然潜行。
越是靠近冰螭谷，周围的监控就越发严密。天空中巡逻的修士队伍更加频繁，地面上甚至建立起了一些临时的、铭刻着复杂符文岗哨，不断向外辐射出扫描波纹。
而当他们终于能够远远望见冰螭谷的轮廓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夜璃眼神一凝。
曾经的冰螭谷，虽然经历天罚和大战，山门破碎，但根基尚存。而此刻，整个冰螭谷却被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暗金色光罩彻底笼罩！
光罩之上，无数秩序锁链的虚影缠绕、流动，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之力。光罩内部，隐约可见原本的宫殿楼阁大多已经坍塌，被一种如同水晶般剔透、却散发着冰冷秩序的暗金色物质覆盖、改造，整个山谷仿佛被冻结在了一块巨大的琥珀之中，死寂无声。
谷口处，矗立着两尊高达百丈、完全由那种暗金色物质凝聚而成的巨人雕像，身披铠甲，手持巨戟，如同门神，散发着堪比化神修士的恐怖威压，冰冷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
这里，哪里还有半分宗门气象，分明变成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囚禁之地或者前哨基地！
“冰螭谷……被占了？”夜璃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冰螭谷在北冥经营万年，底蕴深厚，玄冰上人和文心先生也都是元婴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彻底攻陷、改造？
“不是被占。”墨渊的目光穿透那暗金光罩，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是被……‘净化’与‘同化’了。”
他指向光罩内部，那些被暗金色物质覆盖的建筑：“你看那些物质，并非简单的覆盖，而是在从根基上改变那里的灵脉与法则结构，将其强行纳入某种统一的‘秩序’体系。里面的修士，恐怕与……”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里面的修士，要么被“净化”（清除），要么就被“同化”，变成了维持这秩序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修士从不远处飞过，他们的交谈声顺着风隐隐传来：
“……这鬼地方，灵气都被污染了，待久了浑身不舒服……”
“少抱怨了！完成这次‘肃清’任务，回去后贡献点少不了你的！听说‘圣殿’已经初步建成，很快就能接引‘圣光’彻底净化这片污秽之地……”
“也不知道那几个‘逆种’躲到哪里去了，巡天使大人亲自坐镇，布下‘天罗地网’，竟然这么久还没找到……”
“哼，跑不了！听说‘圣女’大人即将出关，亲自执掌‘圣殿’，到时候……”
巡逻修士渐渐远去，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
但“圣殿”、“圣光”、“圣女”这几个词，却如同惊雷，在夜璃心中炸响！
“‘圣女’……林清柔？！”夜璃眼中寒光爆射，杀意几乎要压制不住。她竟然没死？而且听这意思，似乎地位更高了？还搞出了什么“圣殿”和“圣光”？
“看来，这就是仙盟遗泽提到的‘未知变异’了。”墨渊眼神幽深，“她被‘外道之源’标记，本就是棋子。如今，棋子似乎被赋予了更大的权柄和力量，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这‘圣殿’和‘圣光’，恐怕就是‘外道之源’侵蚀此界法则的具象化体现。”
他感知着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稀薄的异种能量，以及冰螭谷那被强行改造的法则结构，缓缓道：“它们正在以此地为基点，建立一座桥头堡，试图将北冥，乃至更广阔的区域，都纳入其‘秩序’之下。所谓的‘肃清’，清除逆种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为‘外道’的全面降临铺平道路。”
“我们必须阻止她！”夜璃斩钉截铁。无论于公于私，她都绝不能坐视林清柔和她背后的“外道之源”得逞！
“阻止是必然。”墨渊语气依旧冷静，“但需谋定而后动。此地已被经营得如同铁桶，更有巡天使乃至可能更强的存在坐镇。贸然闯入，与送死无异。”
他沉吟片刻，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林清柔身上具体发生了何种‘变异’，以及这‘圣殿’和‘圣光’的底细。我们需要情报。”
他的目光，投向了北冥冰原的另一个方向，那里是北冥除了冰螭谷之外，另一处稍有名气的修士聚集地——一个名为“寒鸦堡”的地下交易坊市。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相对灵通，或许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两人悄然离开冰螭谷外围，朝着寒鸦堡的方向遁去。
一路上，所见所闻，更加印证了北冥的剧变。原本散落在冰原上的小型部落和零散洞府，大多已经人去楼空，或者被摧毁，只留下战斗的痕迹和那无处不在的暗金色秩序残留。
偶尔遇到一些躲藏起来的本土修士，也都是惊弓之鸟，对任何外来者充满戒备，根本问不出什么。
数个时辰后，一片被巨大冰山环绕的峡谷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寒鸦堡的入口所在。
然而，眼前的寒鸦堡，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入口处原本简陋的防御阵法，被一座更加复杂、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阵法取代，阵门处有身穿统一制式、带着面甲的修士守卫，严格盘查着进出之人。这些守卫的气息冰冷而统一，与之前在冰原上巡逻的修士如出一辙。
峡谷内部，原本杂乱无章、充满野性的建筑，也被强行规划整理，不少地方竖立起了那种暗金色的秩序图腾柱，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威压。
整个寒鸦堡，虽然依旧有修士往来，但气氛却显得异常压抑和沉默，少了以往的喧嚣与活力，多了几分被监视的拘谨。
“这里也被渗透控制了。”夜璃低声道。
“意料之中。”墨渊目光扫过那些秩序图腾柱和守卫，“看来，‘它’的触须延伸得比我们想象的更快。进去看看，小心行事。”
两人施展秘法，轻易避过了门口的盘查，如同两道无形的影子，融入了寒鸦堡压抑的人流之中。
堡内街道上，修士们行色匆匆，交谈声也压得极低。夜璃和墨渊敏锐的感知捕捉着零碎的信息。
“……听说没有？三天后，‘圣女’将在冰螭谷……不，现在叫‘圣殿’了，举行‘圣光洗礼’仪式，据说能净化魔气，提升修为……”
“……狗屁净化！那分明是强行洗脑！老王头不就是信了那套，现在变得跟个木头人似的，只知道念叨什么‘秩序永恒’……”
“嘘！小声点！你想被‘秩序守卫’抓去‘净化’吗？”
“……冰螭谷玄冰上人和文心先生呢？他们可是元婴大修，就这么认了？”
“不认能怎样？听说当时巡天使亲自出手，还有那诡异的‘圣光’……两位上人拼死抵抗，最后……唉，据说文心先生自爆元婴，玄冰上人下落不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北冥，真的要变天了……”
听到玄冰上人和文心先生的结局，夜璃眼神微黯。那两人虽然与她立场不同，也曾为敌，但终究是北冥的顶尖人物，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而这更加深了她对林清柔及其背后势力的杀意。
就在两人试图打探更多关于“圣光洗礼”和“圣女”变异的具体情报时，墨渊忽然神色微动，传音给夜璃：
“有‘熟人’的气息，就在前面。”
夜璃顺着墨渊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一个披着破旧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正被几名“秩序守卫”围住，似乎在盘问什么。
那斗篷身影的气息隐藏得极好，但在墨渊的感知下，依旧无所遁形。
夜璃瞳孔微微一缩。
那股气息，虽然微弱而混乱，但她绝不会认错——
是玄冰上人！他竟然还活着？而且似乎……状态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