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午后的阳光，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温暖而慵懒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香氛、咖啡和金钱交织的独特气息。魔都最顶级的购物中心之一，恒隆广场内，人流不算拥挤，但每一位步履从容的顾客，身上都仿佛贴着无形的标签，彰显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消费层级。
王也双手插在裤袋里，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光可鉴人的走廊里踱步。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奢侈品旗舰店，橱窗里的陈列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却疏离的光芒。
他微微蹙着眉，心里有点莫名的烦躁和…无所适从。
明天要去见谭宗明，场合是私人庄园的午餐会，着装要求介乎于正式与休闲之间，俗称“Smart casual”。这个度，对于前世只是个996社畜、今生一跃成为顶级豪门少爷的王也来说，有点难以把握。
前世的他，衣柜里除了公司发的文化衫，就是几件优衣库的基础款和一套为了面试咬牙买下的、并不合身的西装。他的时尚知识仅限于知道别把红配绿穿出门。至于什么面料、剪裁、品牌调性…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话题。
而今生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极度追求潮流和炫酷的纨绔子弟，衣帽间里塞满了各种logo明显、设计夸张的限量版和潮牌，适合去夜店炸街或者开超跑兜风，但绝不适合明天那种需要展现低调内敛实力、同时又不失品味的商务会谈。
“该死…”王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家店的橱窗里模样儿身上那套看起来简单却处处透着高级感的灰蓝色西装，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级副本的新手玩家，连装备该怎么穿都搞不明白。
“直接穿身上这套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出门随便抓的一身——一件brunello cucinelli的羊绒针织衫，一条Loro piana的休闲裤，脚上是tod's的豆豆鞋。都是顶级品牌，舒适度无可挑剔，但似乎…过于休闲放松了，缺乏一点郑重其事的感觉。
“或者去买套最贵的黑西装白衬衫？会不会太像卖保险或者餐厅领班？”
他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前世关于“成功人士穿搭”的印象碎片，但那些碎片和眼前这个真实无比的奢华环境格格不入。
一种熟悉的、属于前世那个普通打工仔的局促感，悄然爬上了心头。他甚至下意识地想去摸手机，搜索一下“Smart casual穿搭指南”，或者干脆发个帖子求助万能的网友。
就在他几乎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他猛地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来。
“王也啊王也…”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自嘲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银行卡里的零头够普通人家挣几辈子了。你站在全中国最顶级的商场里，居然在为怎么买衣服发愁？你忘了这些店里的导购是干什么吃的了吗？”
真是牛马当久了，一下子还没完全适应当爷的生活。
思维定势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前世凡事亲力亲为、精打细算、甚至要上网找攻略省钱的习惯，竟然在拥有如此庞大资源后，依然顽固地残留着。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残存的“社畜思维”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从容而平静。是啊，他不需要懂，自然有专业的人为他服务。他要做的，只是提出需求，然后…刷卡。
带着这种心态，他随意地走向旁边一家看起来风格简约而高级的店铺，门牌上是优雅的意大利文“Loro Uomo”（他并不认识，但感觉应该不差）。
刚踏入店内，一股清雅的雪松香气便扑面而来。店内空间开阔，陈列疏朗有致，衣物按色系安静地悬挂着，材质和剪裁一眼便能看出不凡。
一位穿着合体黑色套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女导购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快速而专业地在他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手腕上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calatrava和那件质感极佳的羊绒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真诚和热情了几分。
“下午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她的声音温和而不谄媚。
王也直接开门见山，语气自然：“明天中午有个比较重要的私人商务午餐，需要一套看起来正式一点，但又不能太刻板拘谨的衣服。Smart casual风格，你帮我搭配一下吧。”
导购小姐眼睛微微一亮，这种目标明确、预算无上限（看这气质和行头就知道）的客户，是她们最喜欢的。
“完全没有问题，先生。请您这边稍坐，我为您挑选几套适合的。”她将王也引到店内舒适的休息区，很快便动作利落地从不同区域取来了三套搭配好的服装。
“这一套是意大利小羊绒和真丝混纺的休闲西装，搭配同色系的亚麻休闲裤，颜色是经典的炭灰色，非常适合您的肤色和气场，既稳重又不失时尚感。”
“这一套是深海军蓝的blazer，搭配白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裤，更偏学院风一些，显得年轻有活力。”
“这一套是…”
王也听着她专业的介绍，目光扫过那些面料和设计，其实内心依旧不太能分辨出细微的差别。但他学会了信任专业。他指了指第一套：“就这套吧，试试。”
“好的，试衣间这边请。”
十分钟后，王也站在试衣间宽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炭灰色的休闲西装完美贴合了他的身形，既修饰了轮廓，又不会过于紧绷。内搭的浅灰色V领羊绒衫柔软亲肤，露出一点点白色衬衫的领口，层次感恰到好处。裤子的垂坠感极佳，长度刚好触及鞋面。
镜子里的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沉稳中带着一丝锐利，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调而高级的质感。
“呵…”王也不由地轻笑出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副皮囊，稍微捯饬一下，倒真有点豪门贵公子、青年才俊的样子了。前世哪敢想能有这么一天。”
他走出试衣间，导购和另外一位店员立刻送上真诚的赞美：“先生，这套真的太适合您了！简直就像为您量身定做的！”
王也笑了笑，走到穿衣镜前再次端详。目光下移，看到自己脚上那双与整体风格略显不搭的休闲豆豆鞋。
“再帮我配双鞋吧。”他随口道。
“当然！”导购小姐立刻应声，仔细询问了他的鞋码，片刻后便拿来两三双设计简约却质感一流的皮鞋。王也试了一双深棕色的牛津鞋，上脚舒适，款式也与衣服相得益彰。
“就这身了。刷卡吧。”王也干脆利落，脱下衣服换回自己的，将选好的衣鞋递给导购打包。
“好的，先生请稍等。”导购熟练地开单，计算器轻声作响，“先生，您本次消费总计是三十二万八千元。这是您的票据。”
王也面色平静地递过黑卡，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
三十二万八。前世他吭哧吭哧干一年，扣除房租生活费，能存下这个数的零头就不错了。而现在，只是他一次不到半小时的、甚至没怎么过脑子的随意消费。
这种巨大的、近乎荒诞的落差感，每次体验，都依然会带来一丝心灵上的冲击。这不是炫耀，而是一种深刻的、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导购将包装精美的购物袋双手递给他，笑容无比灿烂。
王也拎着袋子走出店铺，阳光再次洒在身上。他看了看腕表，下午两点刚过。
“回公司吧。”他心想。顺便可以给公司里那几个刚刚招募来的、正在加班加点搞“字节悦动”基础架构的核心骨干们带杯咖啡回去。身为老板，偶尔体现一下人文关怀还是必要的。
至于公司里的日常运营、面试招聘、文档整理、工位安排这些琐事…
王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当然不会亲自去处理。
前世他是牛马，是被管理者。今生他是老板，是决策者。
他的价值在于指明方向、整合资源、做出关键决策，而不是事无巨细地亲自上手。他高薪聘请了专业的hR经理、行政主管和技术负责人，这些人自然会把日常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他这个老板还需要去操心哪个程序员该坐哪个工位，哪份文档的格式不对，那才是最大的失败。
这就是位置转变带来的思维转变。他正在努力地、一点点地适应这种新角色。
走出恒隆广场，坐进驾驶座，将那袋价值不菲的衣物放在副驾，王也的心情逐渐变得开阔而笃定。
明天的会面，他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