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齐辰已经睁开了眼。
他没动,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战术腰带扣环,指尖在金属卡扣上停了两秒。左腿那道旧伤像是被夜里的风钻了一下,隐隐发酸,但比昨晚好多了。他缓缓松开手,坐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宿舍里还黑着,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操场上隐约传来早训的脚步声。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陈昊那句“酒我帮你存好了,下次喝”,他回了个“好”之后,就没再动过。
现在,屏幕上多了几条未读消息,一条来自教务处系统通知:【毕业档案整理工作已开启,请于本周内完成个人材料归档】。
他盯着那条通知看了两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来了。
三年军校生活,终于要画个句号了。
他起身穿衣,动作放得很慢,避开左腿发力的位置。洗漱时对着镜子照了照,眼下有点青,但眼神清亮。镜子里的人和刚入学时那个戴眼镜、瘦得像根竹竿的状元郎判若两人。
行李箱打开后平摊在床上,里面空了一半。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摞文件夹,开始分类整理。
训练笔记、体能考核表、心理评估报告、演习复盘记录……每一份都标了时间,有些边角还卷了毛边,显然是翻过很多遍。他在一张越野赛成绩单背面写了行小字:“第一次甩开陈昊两分钟”。
翻到实弹对抗赛的战术推演图时,他顿了顿,抽出笔,在右下角补了一句:“陈昊掩护失误,但反应够快。”
这些不是资料,是记忆的锚点。
他不需要系统提醒也能记得每一场比赛、每一次任务、每一个队友的位置。那些模拟器给他的“天赋”,真正落地生根,是在这三年一次又一次的实战磨合里。
正整理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微信,也不是系统提示。
是一封加密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特招】。
发件人代码显示为“L-01”,归属单位无法直接查询,但齐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龙牙”部队内部通道的专属标识。
他没急着点开,而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收拾东西。
等水杯接满,喝了一口温水,才重新拿起手机,输入动态验证码,打开了附件。
一份电子令状跳出来,头像照片是他大二时拍的,编号一串长数字,末尾标注“优先调配序列”,落款盖着总参特种作战部的红章。
成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十秒,然后退出界面,删了缓存记录,顺手把手机塞进抽屉最底层。
这事不能张扬。
他知道有些人巴不得他出点事——要么临走前摔个跟头,要么被神秘单位带走惹人猜忌。但他不想给任何人做文章的机会。
荣誉这种东西,捧得越高,摔下来越响。他宁愿悄无声息地走,也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传说”。
八点整,他出门去教务处。
走廊上陆续有学员起床,碰见的都打招呼:“齐哥早!”“冠军今天也这么拼啊?”他一一回应,语气平静,像在聊天气。
教务处窗口前已经排了队,大多是来打印成绩单的。他站到最后,没插队,也没跟熟人打招呼。
轮到他时,办事员扫了他的学号卡,调出档案页面,看到备注栏一闪而过的红色标签,愣了一下。
“你就是那个……‘L-01’序列的?”
齐辰点头。
办事员立刻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确认无误,‘龙牙’特招令已录入总部名录,人事关系将在毕业典礼后正式移交。你可以选择提前报备离校手续,也可以按常规流程走完全部毕业程序。”
“我走完程序。”他说。
办事员抬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行,那你和其他人一样,该交的材料一样都不能少。”
“明白。”
转身离开时,身后有人低声嘀咕:“听说‘龙牙’三年都没招新人了……这下真让他撞上了。”
齐辰没回头,脚步也没变。
他知道这话会传开,但他不在乎。
真正厉害的不是被选中,而是无论去哪儿都能打出一片天。
回宿舍的路上,陈昊从训练场那边追了上来,手里拎着两瓶运动饮料,气喘吁吁。
“你可算出现了!我刚听说教务处那边有人看到你去办特招确认?真的假的?”
齐辰接过饮料,拧开喝了口:“真的。”
“卧槽!”陈昊一嗓子差点炸了,“你居然真进了‘龙牙’?那可是全军最神秘的特种单位!多少人简历投进去连个回音都没有!”
“声音小点。”齐辰瞥他一眼。
“我不管!这必须庆祝!”陈昊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今晚兄弟们给你摆一桌,必须搞个送别宴!让全校都知道咱们队出了个‘龙牙’成员!”
齐辰摇头:“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这是荣耀!是你应得的!”
“荣耀是集体的。”齐辰停下脚步,看着他,“我不是靠一个人赢下来的。没有你那次悬崖掩护,我早就摔死了;没有你们在演习里一次次把我逼到极限,我也不会成长这么快。我现在走了,不代表你们不行,反而说明我们这支队伍,真的强。”
陈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齐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是手绘的战术地图,墨迹有点晕,但路线清晰,标注密密麻麻。
“这是我们小组在南方丛林演习那次的完整推进路径。”他说,“我当时记下了每个人的行动节点和决策点。你负责侧翼突袭,失误一次,但补救及时;李锐断后拖敌,多扛了四分钟;王峰精准狙掉指挥官,误差不到半秒。”
他指着图中央一条红线:“最后是我冲主点,但前提是你们全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这张图,你留着。”他说,“以后带新队员训练,拿它当模板。我不在,你们也得继续打胜仗。”
陈昊低头看着那张图,手指慢慢收紧。
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卷起纸角轻轻晃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代替你留下来?”
“不是代替。”齐辰看着他,“是继承。我会走,但你们必须留下,成为后来者的灯。”
陈昊抬起头,眼神变了。
不再是崇拜,也不是羡慕,而是一种沉下去的决心。
他用力点了点头:“我懂了。”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路上都没说话。
到了楼下,陈昊忽然站住:“等你回来,我们还要一起训练。”
齐辰没回头,只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回到房间,他继续整理最后一份文件——心理评估总评表。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写着教官的名字,旁边有一行手写批注:
【从理性到血性,从优秀到不可替代。此人,前途无量。】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合上文件,放进箱子。
窗外,夕阳正缓缓压向操场尽头,一群学员在跑五公里,口号声一阵阵传来。
他坐在床边,没开灯,也没玩手机。
只是静静望着外面,像在等人,又像在等一个开始。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系统提示,结果一看,是陈昊发来的照片。
一张截图,群里有人刚发了条消息:“听说齐辰被‘龙牙’特招了?不会是谣传吧?”
底下回复五花八门。
而陈昊只回了一句:“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
齐辰看着那条消息,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他正要放下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
新的邮件提示。
发件人未知,标题只有一行字:
【你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你顺利毕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