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算都是跟去的强。
只是委屈她两条腿，又要破皮遭殃了。
然后长孙无忌与她一道将一众医师聚集起来，正好是晚饭时辰，众人手里都捏着块饼，另一只手握着个鸡蛋。
长孙无忌不做声地盯着柴堆里的火苗。
快要入夜了。
“明日，大王会带兵东去，其余兵马继续围攻洛阳城。”到这个点，大军动态可以说了。
“我已主动请缨前去，按照惯例，还是以自愿为主。”
明洛做惯这些事。
只是这次她换了个说法。
“不愿意去的人起身言明。”
鸵鸟心态从众心理是人之常情。
不是指望在一片沉默里让人主动举手当出头鸟，在阶级地位相距过大的时候，许多人只愿意无声。
长孙无忌眼睑一扬，扫了圈同样没有动作反应的医工们，不过这次，他们的小动作变多了。
他甚至发现了几个跃跃欲试的年轻医师。
真有人敢当众说自己不去？
这胆色也值得他刮目相看。
结果——
“宋医师，我仨愿意同去，但能不能入宋医师你的医务营习学？我等都非常仰慕医师的医术。”
哈。
长孙无忌就差直接甩了手上拨弄木炭的铁钳。
敢情是领头羊不在，这些医工都没了方向？
“这是谈条件了啊。”明洛加重了唇边的笑影，说出来的话令人心惊肉跳，但她很快补充，“不过你开了个好头，准了。其余人不要效仿。”
“老规矩，主动举手表态的人我另赠一匹布。我数三二一，开始。”明洛捕捉到好些人脸上的失落之色，只觉好笑。
三秒钟后。
长孙无忌看着一眼数不清的手，长长舒出口气，转身吩咐人：“将台上枷刑的三人明早就地砍了。”
“喏。”
听见此言的明洛微微松了口气，她能理解军法森严不容宽恕，但不希望是虐杀。
这样多好。
不过她转念想起吕茗，又将目光定在最先拔得头筹的三人身上，她医务营是不是人多了？
“医师不要紧的，我仨是刚转正的医师，和药僮没什么两样。”为首之人连忙道。
“你叫什么？”明洛打起精神，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他仨的由来。
“单禄布。”
“是左二营临时提拔上来的？”补充严医师那三人的位置。
“正是。”
“行，赶紧回去收拾吧，我在此处等你仨。”明洛对单禄布的第一印象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一口气收了三人。
多了就多了吧。
指不定走一趟虎牢又要死好多。
事实上是她高估了这一路的艰辛，唐军这大半年的功夫不会白费，从去岁七八月在这边开始扫荡。
可以说，除了几处王世充死忠的据点外，洛阳盆地周遭全部被唐军收拾了一遍。
唐军此番声势浩大，兵马分为好些个派系，争功争得头破血流，别看投降派闹得那么欢。
但大头还是在老将身上。
比如史万宝，比如有齐王力捧的刘德威。
瓦岗派也勉强站稳了脚跟，李世绩屡次立功。
还有从益州带兵过来支援的窦轨，这位太穆皇后的娘家人，在最要紧的时候没有掉链子。
益州是哪儿？
是今天的四川。
可笑李世民收复并州后得到的赏赐不是什么并州都督，而是道路险阻天然具有封闭性的益州行台尚书令。
啧。
行进在看不到人烟牲畜的坦途上，明洛已经听到传令兵的呼喝，这一段将近二百里的行军路，应该规划了四日达到。
按理说他们大多都是骑兵且是精锐，真想赶路的话，咬咬牙一两日不是不能到。
不过是为了辎重为了补给为了物资，不得不维持着军阵，护好大车牲畜，沿途搭桥铺路，清除道路阻碍。
如此一来，明洛就轻松许多。
她半点没兴趣急行军。
这和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他们自三月二十五过的北邙山，沿黄河南岸领兵而去，明洛没看到所谓的巴蜀兵，不知道窦轨赶不赶得及。
不过这几千兵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劲儿，令不少医工对这战转变了看法，自上而下的意气风发很容易影响人。
明洛没有泼冷水。
因为好些人都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多少兵马，窦建德那号称三十万的大军不是虚的。
正经兵马大概十万左右，剩下的都是民夫辅兵之流，满打满算二十万到底了，但也足够吓人。
几万人跑动起来的尘烟和震动声是能让人吓到尿裤子的，且看秦王领的几千骑兵就知道。
所谓千军万马雷声滚滚，不过如此。
幸运的是，唐军那点被自己鼓舞起来的士气都还没膨胀，还没到虎牢便听到了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巨大声响。
这日是二十九。
明洛骑在马上，放眼看去是草木皆绿，生意盎然。
是示威。
窦建德大约不是奔着李二来的，而是单纯给虎牢的守军耀武扬威，能阻拦三十万大军的只有同样规模的兵马，而不是什么雄关。
只是他这波赚了。
顺带着给了秦王亿点点小震撼。
宛如春雷的隆隆之声自远及近，越来越明显。
“稳住！”
已经有基层军官开始在稳定军阵。
不管何时，军阵都不容乱。
然而，随着雷声越来越大，超过了一部分人的认知态，因为明洛肉眼已经能见地面的抖动。
亏得他们所在的位置甚巧。
他们在虎牢关以西。
前方不远是虎牢。
而声响自虎牢关东侧传来，他们看不着，只能用耳朵感受这铺天盖地的喧嚣和动静。
但明洛想错了。
人对未知的东西更有想象力也更加畏惧，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医务营下的药僮晃悠两下，猝不及防地栽下了马。
是全郎。
上回敢当面驳斥军官的药僮。
“赶紧的，别耽误事儿。”明洛连忙道，但全郎身侧几人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身子麻了，动作格外迟钝。
她看不下去直接下马把人扶了起来。
然后不耐地拍了拍对方的脸。
“到了。今晚不用睡在野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