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军区司令部内，烟雾缭绕，几位老烟枪的旱烟袋和边区自制的纸烟共同作用的成果。一场大战后的军事会议刚刚结束，各团主官领了任务陆续离开，返回各自防区组织休整补充。
太岳军区陈司令员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好啊，总部下了表彰令，老总们高兴，咱们这第一阶段，打得漂亮，特别是你刘川，你这‘快、狠、诡’的打法，让小鬼子是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刘川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笑了笑：“司令员，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太岳军区全体指战员和老百姓的功劳，没有兄弟部队协同，没有群众支持，我们就是再能跑，再能打，也啃不下硬骨头。”
“嘿，你小子，自从升了副司令，这说话倒是越来越周全了。”陈司令员笑着指了指他，随即正色道：“总部指示，利用这段鬼子龟缩的宝贵时间，全力进行休整。补充兵员、训练部队、巩固根据地，这是头等大事。”
“是，司令员。”刘川合上本子：“鬼子这次‘五号作战’计划破产，短期内应该不敢再大规模进犯，但岩松义雄新官上任，就在咱们这吃了瘪，肯定不会甘心，内线消息说鬼子大本营让他们固守，我估计，他们是在憋坏水。”
“嗯，有这个可能。”陈司令员点点头：“所以休整不是睡大觉。部队要练，根据地要建，情报工作更要加强。老猫那边，你得让他多费心，鬼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明白，老猫的侦察营已经撒出去了，重点盯着太原、潞安、以及正太铁路沿线的鬼子动向。”刘川答道：“另外，各团的侦察连也都加强了活动力度。”
这时，赵刚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司令员，副司令，各团上报的伤亡统计和战果汇总初步整理出来了，缴获颇丰，特别是弹药和粮食，缓解了我们的大问题，但兵员损失也不小，尤其是几个主力团，老兵减员需要及时补充。”
刘川接过文件仔细看着：“兵员问题，一方面从地方民兵和县大队中选拔优秀骨干补充主力，另一方面，抓紧时间训练新兵。要把这次作战的经验教训，尤其是运动战、伏击战尽快教给新兵，让他们尽快形成战斗力。”
“对头，”陈司令员表示赞同：“不能光练队列，要实打实地练战术，练配合。刘川，你那一套打法，要总结出来，给营连长们上上课，现在每次战斗都这么激烈，人员配合需要加强，特别在敌后分散，是如何选择战机，如何快速机动，如何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
“我正在整理。”刘川扬了扬手中的小本子：“不过打法这东西，还得看指挥员的理解和临场发挥，我打算近期到各团走走，一方面了解情况，另一方面也和团长们交流交流。”
“这个想法好。”陈司令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你就多辛苦跑跑。我去军区党委那边，还有一堆地方工作要协调。老赵，军区王政委不在，那就把军区司令部的日常工作和休整计划的落实，你多配合刘川同志。”
“放心吧，司令员。”赵刚沉稳地应道。
陈司令员走后，司令部里只剩下刘川和赵刚。
赵刚给刘川倒了杯热水：“副司令，这次阳泉战役和反击鬼子第36师团，你的指挥确实让人大开眼界。总部首长几次来电都提到了‘战术灵活，出其不意’。”
刘川接过水杯，叹了口气：“政委，仗是打赢了，但代价也不小。看着那些牺牲的战士，心里不是滋味。咱们装备差，补给难，很多时候，是靠战士们的勇敢和牺牲来弥补火力的不足。”
赵刚神色也凝重起来：“是啊，所以我们更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你的战术思想，恰恰体现了这一点。接下来有什么具体打算？”
刘川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几个位置：“休整期，也是机会，鬼子缩回去了，周边那些伪军、顽军，估计心里正打鼓。我想挑几个软柿子捏一捏，既能锻炼部队，又能进一步扩大根据地，补充物资。”
赵刚看着地图，思考着：“动作不宜过大，要避免过度刺激日军。但小规模的、精准的拔点作战，我看可以，目标选择要谨慎，情报要准，动手要快，打完就走，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没错。”刘川眼中闪过自信：“就像下棋，不能光守着，得时不时将一军，让对方始终紧张，摸不清我们的主攻方向。老猫最近侦查的几个据点，我觉得可以打他一下。”
几天后，刘川带着魏大勇和几个警卫员来到了独立团驻地赵家峪。
还没进村，就听见李云龙在咋呼：“都他娘的没吃饱饭吗？动作快，穿插，包抄，记住喽，咱们独立团打仗，向来是狼行千里吃肉，别学娘们磨磨唧唧。”
只见训练场上李云龙正撸着袖子，一营长黄志勇、二营长邢志国也在场边大声呼喝着队伍。政委周恒则站在一旁，在记录着什么。
看到刘川一行过来，周恒最先发现，赶紧碰了碰李云龙。
李云龙一回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呀，刘司令，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魏和尚，你他娘的眼瞎了？司令来了也不吭声。”
魏大勇挠挠光头，嘿嘿一笑：“李团长，俺们司令不让声张，说看看你们真练还是假练。”
“放屁，独立团啥时候练过假的？”李云龙大步迎上来，“司令，您看看，这帮兔崽子，刚歇了几天就懒散了不少，我得给他们紧紧弦，”
刘川跳下马，笑着捶了李云龙一下：“行了老李，我还不知道你？你是闲不住，手痒痒了是吧？”
“嘿嘿，还是司令了解我。”李云龙压低声音：“这小鬼子缩回去了，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多没劲啊，附近伪军的据点，是不是……”
“就知道你憋不住。”刘川看了看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们：“部队士气怎么样？伤亡补充情况如何？”
“士气没问题，嗷嗷叫，”李云龙一挥手：“兵员补充了一些县大队的骨干，新兵也招了一批，正在加紧操练。就是缺家伙事，特别是子弹，每人匀不到几发。”
政委周恒走过来补充道：“副司令，我们正在组织民兵和群众捡蛋壳去后勤部换，但产能有限。另外，上次战斗损坏的枪支，也在抢修。”
刘川点点头：“困难是暂时的。总部正在想办法，我们自己也得多动脑筋。我这次来，就是看看情况，顺便……”他顿了顿，看向李云龙，“给你找个活儿干干。”
李云龙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司令您说话算话，打哪儿？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刘川把他和周恒拉到一边，低声道：“据可靠情报，祁县那边，鬼子的一个小型物资中转站，守备是一个连的伪军和一个小队的鬼子。油水不算厚，但拿下它，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敲山震虎，让周边的二鬼子们老实点。”
“祁县……伪军……”李云龙眼珠转了转：“没问题，包在我老李身上，保证干得漂亮，绝不拖泥带水，”
周恒比较谨慎：“副司令，距离不算近，沿途可能有敌人关卡。动静大了，会不会引来报复？”
刘川道：“所以要用巧劲。人不宜多要精，动作要快，速战速决，搬运物资更要快，得手后不要原路返回，分散撤回。让鬼子摸不清咱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具体计划，你们团里研究一下，报军分区批准。”
“是，明白，”李云龙和周恒同时应道。
刘川又补充了一句：“记住，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锻炼部队，获取补给，震慑伪军。不是去拼消耗。如果情况有变，宁可放弃，也要保证部队安全撤回。”
“您就瞧好吧，”李云龙搓着手，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用哪个营了。
离开独立团，刘川又连续走访了孔捷的新四团、丁伟的新五团，看到各部队都在热火朝天地开展练兵和生产，兵员和装备虽仍有困难，但士气高昂，求战心切，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返回军分区司令部的路上，魏大勇忍不住问：“司令，咱们这么东敲一下，西打一下，鬼子会不会被惹毛了，又搞大规模扫荡？”
刘川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淡淡道：“鬼子现在是想固守，消化占领区，我们这些小动作，恰恰是在告诉他们，华北不是他们能安稳待下去的地方，我们要让他们睡不着觉，让他们始终紧张，露出破绽。至于大规模扫荡，他们需要时间准备，而我们就在他们准备的时候，变得更强。”
正说着，一骑快马从后面追来，是司令部的通讯员。
“报告副司令，紧急情报，”通讯员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张纸条。
刘川接过一看，是老猫通过内线得到的。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太原敌第一军司令部近日频繁会议，多名高级参谋参会。另，有多批陌生面孔日军军官乘专列抵并，疑为特派人员或专业技术人员。目的不详。
刘川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岩松义雄果然没闲着，大规模进攻被叫停，他就换了路子。这些陌生的军官和技术人员是来干什么的？研究新的战术？还是针对根据地进行某种特种作战或经济封锁？
“和尚，加快速度，回司令部，”刘川沉声道。
他有一种预感，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正在涌动。鬼子的“五号作战”计划失败了，但他们的“六号计划”，或许已经在酝酿之中。
这场较量，从未真正停止，只是转入了另一个更隐蔽、或许也更危险的层面。休整期，对于敌我双方而言，都是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准备时间，他必须尽快搞清楚，鬼子到底想干什么。而太岳军区的这把利刃，在休整磨砺之后，又该刺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