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脉树的银辉漫过林风手腕时，石垣正蹲在树影里给对讲机换电池，裤脚突然被枯枝勾住——一截卷着青布的断枝卡在石缝里，布角绣着半枚墨竹纹，针脚利落得像刻上去的，是青岚生前常穿的那件青布衫的碎片。他心口猛地一沉，指尖拨开枯叶往林深处走，腐殖土下埋着个落灰的樟木盒，盒锁被蚀声能啃得锈迹斑斑，盒盖缝里漏出的古籍纸角，泛着被潮气浸过的暗黄。
“是青岚哥的东西。”石垣用登山杖撬开盒锁，里面叠着本线装古籍《声脉传承录》，书脊缠着根深青色的声绳——那是青岚从灵界学苑带回来的，绳头系着颗小铜铃，碰着书页就“叮”地响，声音脆得像他当年在试音台教少年们辨声纹时的调子。他坐在枯叶堆里翻书，指尖刚触到第三十七页，突然顿住：纸页边缘的和声纹本该是淡银色，此刻竟掺了缕灰气，像被蚀声粉泼过，更扎眼的是页间多了段添写的字迹，墨色浑浊，和前后规整的蝇头小楷格格不入：“凡界传承者携守护纹者，需以自身声脉献祭天脉树，方可得创世声纹之力，固五界封印，阻蚀声界入侵。”
石垣攥着书页的指节泛白——青岚最惜这古籍，翻书前必净手，连折痕都舍不得留，绝不可能用这种粗劣的逆墨添字，更何况“献祭传承者”的鬼话，和《声脉传承录》里“以声护界，非以命填缺”的祖训完全相悖。他刚要把书揣进怀里，樟木盒底部突然“咔哒”一声，一块嵌在盒底的暗格被震开，里面躺着枚青铜牌，巴掌大小，牌面刻着道扭曲的声纹：两道灰线拧成逆旋，中间嵌着片黑鳞，边缘绕着细碎的蚀声纹——是暗声卫的徽记。
石垣的心跳骤然提速，指尖蹭过牌面纹路时，猛地想起声芽背包里掉出的铜钥匙：上周声芽借他登山杖时，钥匙从口袋滑落在地，钥匙柄上的纹，和这铜牌的暗声徽记严丝合缝，连黑鳞的鳞片走向都分毫不差。
风卷着天脉树的银辉掠过，铜牌突然发烫，像有团灰气往指尖钻。石垣赶紧把铜牌塞进帆布包，刚拉上拉链，就听见林风的喊声：“石垣哥！林夏姐回来了！”他往树空地方向跑，刚拐过老槐树，就见林夏跌跌撞撞冲过来，怀里抱着本线装书，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沈砚跟在她身后，短刀上沾的灰黑色蚀声能正往下滴，落在枯叶上烧出小坑，散着腐臭的气。
“暗声卫追来了！”林夏把怀里的书往石垣手里塞，“这是声芽掉的假笔记，记着守脉禁地的位置！”石垣刚接住书，目光就钉在封面“慕言笔记”四个字上——墨色里掺的蚀声粉，和古籍添字的墨气如出一辙，连灰气晕开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他立刻掏出《声脉传承录》翻到篡改页：“你们看这个。”
沈砚蹲下身，指尖按在添字处，指腹能触到细微的震颤——那是逆墨干后的余震，正和假笔记上的墨气共振，两道灰气缠在一起，像两条绞缠的毒蛇。“是同一伙人做的。”他声音沉得像老林深潭，“用的是蚀声界的逆墨，只有暗声卫能拿到。”林风凑过来，手腕上的守护纹突然亮了，绿纹裹着天脉树的银辉往纸页探，添字的墨气遇着绿纹，立刻像遇火的冰“滋滋”缩退，露出底下被盖住的原句：“守护纹者与天脉树共生，和声纹聚则封印固。”
石垣松了口气，可攥着古籍的手仍在抖——青岚是三年前在守脉禁地失踪的，当时众人以为他被蚀声藤吞噬，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发现了古籍被篡改，才被暗声卫灭口，连遗物都被藏在林深处，等着有人“发现”这段伪文，引传承者自投罗网。
“青岚哥当年就是为了查这个去的禁地。”石垣声音发哑，指尖捻起古籍里夹的半片声脉叶——叶尖泛着灰，是被蚀声能灼伤的痕迹，“他临走前说要补禁地的和声纹，之后就没了消息，原来……”话没说完，林夏突然拽他袖子：“你包里什么在响？”
石垣拉开帆布包，铜牌正“嗡嗡”震颤，牌面的暗声徽记亮得刺眼，灰气裹着细颤往天脉树方向钻。脉语者走过来，指尖刚触到铜牌就猛地缩回，指尖泛着淡灰：“这是暗声卫的‘引信牌’，能给逆声者传位置——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话音未落，老林入口传来巨响，对讲机里的信号“刺啦”乱跳，只剩光声界少年的嘶吼：“结界破了！逆声者带了蚀声炮！”
沈砚从帆布包掏出张声脉符贴在天脉树干上，符纸亮起淡银光，和声纹顺着树干爬满枝桠，银辉瞬间浓了三倍，将林空地裹成光球：“天脉树的和声纹能挡蚀声炮，暂时安全。”他转头看向石垣，“你说铜牌和声芽的钥匙能对上？”石垣点头，掏出铜牌：“钥匙柄刚好能嵌进徽记的空槽，之前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才明白是暗声卫的‘双钥锁’，怕人单独闯禁地。”
林风突然摸出口袋里的紫心草——叶片舒展开，叶尖泛着银光，正往老林西侧的雾里指。他手腕上缠着的藏弦轻轻颤了颤，银弦贴着守护纹，像在呼应草叶的光。“紫心草能引声脉。”他把草放在铜牌旁，草叶立刻颤起来，银辉裹着细声往雾里钻——那正是声芽消失的方向。脉语者指尖的声脉叶与紫心草的银光缠在一起：“那边是守脉禁地入口，声芽的钥匙是开门的关键。”
“青岚哥的遗物藏在那儿，声芽又往那儿跑，禁地肯定有问题。”石垣攥紧登山杖，“说不定暗声卫的老巢和假笔记里的无音种母株都在里面……”话没说完，沈砚按住他的肩：“你留下守林风。”石垣愣了，刚要反驳，沈砚递来个瓷瓶：“这里面是清脉露，解蚀声毒的。我和脉语者去禁地，当年青岚补禁地和声纹时，我陪他去过，熟路。”
石垣把瓷瓶推回去：“青岚哥的事，我必须查清楚。而且双钥要两个人才能用，缺了我开不了门。”他指着铜牌中央的空槽，“这槽的纹路和钥匙柄完全契合，暗声卫就是要让持有铜牌和钥匙的人一起开门——他们算准了我会来找青岚哥的遗物。”
林风这时上前一步，手腕上的守护纹亮得更盛，缠在腕间的藏弦也绷得更直，银弦上的残纹泛着淡光，像是在确认方向：“我也去。守护纹能克蚀声能，禁地里面肯定需要。”脉语者点头：“他说得对，守护纹是蚀声能的克星，有他在能少些阻碍。”
沈砚不再坚持，从包里掏出三把光声纹匕首分给两人：“这刀能斩蚀声藤，别离手。”又把传声珠塞给林夏：“你守天脉树，逆声者攻过来就捏碎珠子，我们立刻回援。”林夏把假笔记和篡改的古籍叠好塞进包底：“你们小心，假笔记里记着禁地有‘声蚀阵’，踩错一步就会被蚀声能缠上。”
石垣把铜牌揣进怀里，指尖摸了摸古籍里的声脉叶——叶尖的灰气似乎淡了些，像在回应他的触碰。他抬头望向西边的雾，风卷着雾絮飘来，裹着禁地的声息，脆得像青岚当年教他辨声纹时的语调，却又掺着蚀声能的冷意，像在说：里面藏着三年前的真相，也藏着暗声卫布了许久的陷阱。
“走吧。”沈砚指尖亮起光声纹，在前方织出淡光路，“跟着光走，别碰雾里的声丝。”石垣跟在他身后，怀里的铜牌又开始震颤，暗声徽记的光映在枯叶上，灰气往禁地方向钻，像在引路，又像在给暗处的逆声者报信。
林风走在最后，缠在腕间的藏弦轻轻震颤，银弦上的残纹与天脉树的银辉缠在一起，软乎乎的声息往他耳里钻。他摸了摸紫心草，叶片的银光更亮，像在前方铺了条隐形的路——这条路通往禁地，通往青岚留下的真相，也通往一场早已注定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