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焕然一新
头痛不已的不止是莫韦，调查主官张城也是最郁闷的那个，原本自己今年年满就将调任到北靖州担任武备官，现在却突然接到这样的差使。
目前的情况的，民卫军有嫌疑，但是没证据，而且人家刚刚接任民卫军主官，就是要杀人，也得有个动机理由吧？
老实说，袁彤勒索民卫军一事，被两个活口选择性地遗忘了！毕竟他们都去了民卫军营地的吃了酒，事后还每人分了十贯的辛苦钱，尽管钱全被张五须带人抢走了。
庄峤还出示了袁彤亲自签发的物资凭证，这可不是阴谋胁迫伪造，而是袁彤和民卫军达成一定协议后才拿到的。
由此可见，强行给民卫军扣上杀害同僚的罪名，怎么也行不通吧?调查陷入了停滞状态，两个主官谁也没有轻下定论。
松林府知府杜冰也遭受了无妄之灾，原本这是府军事务，跟地方官有个毛的关系，但好死不死的，命案位置偏偏发生在自己管辖地最外侧的地段，这可让原本因为民卫军眷属问题难受的知府，这时更加愁容满面。
松林府和原山府都是难兄难弟的存在，原本就是平州最小的两个府郡，却偏偏承担了平州最重的防御任务，以及最重的差役。
现在，杜冰自己被卷进这样的烂事里，实在有些烦躁，但他毕竟是一府之尊，涵养心机自然也不会落在脸上。
“大人，民卫军记事参军庄峤求见！”屋外的门房传来求见的声音。
杜冰已经知道了，庄峤，是平州府军系统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记事参军，同时这小子也是白丁升官最快的一个，哪怕不是一将之主的存在，却也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年轻。
庄峤的过往并不显赫，甚至可以说是寂寂无名的存在，因何能够突然出现，杜冰不懂也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里，对方突然求见自己所谓何来？
“参军请进。”将庄峤安顿坐下，杜冰先开了口，“不知庄参军来见本府所谓何事？”
有的人，一听他说话就明白，这是个干实事不讲虚头巴脑的人！
庄峤仔细看了看这位年近四旬的知府，头发花白，皮肤有些松弛，眼神有些疲惫却很清亮，这种情况一般都体现在操劳过度的人身上，比起袁彤那种肥胖的虚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庄峤来之前也打听过，这个知府算是平州地界里，官声优佳的那种。
“庄峤与萧将主骤然接手民卫军，没料到会有这档子事，原本，庄峤和萧将主打算，等民卫军主军稍微安定之后，就与松林府商议，将所有军眷人等，全部转入黄滩镇的事宜！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后续能搞成什么样？”
抱怨的话杜冰充耳不闻，但是把军眷转出去这种事情，可是自己做梦也想干的啊！
杜冰没想到，这次面见，竟然是个天大的惊喜。
唯一让人郁闷的是，现在庄峤和萧干被限制了行动待命，这可怎么行？
“不知民卫军有何条件限制？”杜冰试着一问，庄峤面色有些凝重。
“不瞒府尊大人，庄峤深知民卫军基础，也深知府军控制民卫军的意图方式，所以，即便能将军眷驻入黄滩镇，这本身对于民卫军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
杜冰面色一黯，这小子怕不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庄峤和将主想与松林府达成协议，民卫军全数接手军眷人等，松林府一次性支付粮草补给五年，不知府尊意下如何？”
杜冰冷笑一声，好家伙，你果然是漫天喊价的，“庄参军，你胃口太大了，松林府每年税赋在平州都是倒数的存在，你要这么多，不觉得过份？”
“府尊别气恼。”庄峤呵呵一笑，“在下倒是忘记了，杜大人三年后就要调任高升的，五年之数确实有些为难了！”
杜冰心想，你小子也算懂事，本府三年后就离任，凭啥要把不该给的好处都给你。
“那就三年之数如何？”庄峤改了口。
“一年，可以给你配置些工匠劳役，谈不拢就算了，再难老夫也能撑过去。”杜冰咬了咬牙不肯降低。
“府尊，那可是几万张嘴，庄峤和萧将主万事开头难啊，就算安置了他们另找出路，这都是需要时间，两年吧！这是将主给我的最后底线！”
杜冰盘算一下，两年的话也不是不可接受啊，正要点头时，才突然想起来，这两个家伙目前还是嫌疑人啊，一天没解套，这事谈了也白搭。
“二位目前的状况......？”杜冰有些迟疑，你们自己都还没摆脱，说了也白说。
庄峤知道他没说完话的后半段意思，接着说道，“府尊，其实庄峤和将主与府尊一般，都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大盗张五须横行平州十数年，府军上下都拿他没办法，因何这种事件就一定要怀疑我等啊？”
杜冰呵呵一笑并不接话，庄峤继续道，“现在，庄峤倒想向府尊提出一个恳求。”
“本府能做什么？”
“府尊不妨提议，请金口镇所有人等，去民卫军驻地亲自看一看，在下相信，府尊大人与我等达成的协议，必然会有转机！”
杜冰心里盘算一下，这个要求倒不算啥啊！可民卫军那种烂泥一堆的，有啥好看的？
“府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天的民卫军可不比往日，有时候越是认知固定的，越难改变，府尊就不好奇在下为何有这种恳求麽？”
杜冰抬头一见庄峤炯炯有神的目光，微微一愣，他刚才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小看了对方，结果还是因为年龄轻视了这小子。
“行！我去向张主官和莫提刑商议一下。”杜冰决定试一试，看看这小子是否真的会有什么神奇表现。
金口镇这几天因为袁彤的案子，一直都过得很压抑，所以，杜冰提出要去看一看民卫军新驻地的事情，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许。
实际证据已经很明显的，这事跟民卫军本身就没有啥关联，两个主官迟疑的，只是等待看上面会不会有啥变化的指示而已。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黄滩镇驻地出发了。
大地在初冬时分显得格外荒凉，加上这里本就是人烟绝迹的所在，所以这一路上有些乏善可陈，直到翻过了小小丘陵过后，一座巨大的军寨横亘在他们出现在面前时，那些没来过民卫军驻地的才有些诧异。
民卫军的军寨标准应该很低的，原本的营建官，只是按照普通扎营规范操作，但是庄峤觉得这个太过简陋，所以做了调整和修改。
护城沟壑，箭楼哨塔，吊桥通道，以及墙体防御，无论哪一样都比正规的府军制式还要完善。
松林府军主将潘熊一脸惊讶，他的府军驻地，连这个规模的一半都不到，松林府军同样是三千正规编制的，现在光是这基本城防比起来，自己倒更像民卫军了。
哨塔和传令兵知道将主和参军回来了，立马吹响了大号，寨门缓缓打开，放下吊桥露出通道。
如果说开初只是视觉第一印象震撼的话，现在的黄滩镇驻地，早已今非昔比焕然一新了。
道路两旁房舍规整，干净整洁，再也没有屎尿臭气熏天的难堪，主营前方就是巨大的校场，后方是营帐仓储伙房，整个军营驻地的设施简单至极，可是又秩序井然，没有以往三三两两东倒西歪的懒汉，也没了挨了鞭子也不肯多动弹的废物。
校场上的五千民卫军，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方队，纹丝不动地站立着，身上的衣衫依旧破败，但是却几乎没有污渍了，更没有以往虱子在头上游荡的恶心。
萧干对着传令的萧乙挥了挥手，高台上站立萧乙挥动三角旗帜，底下的萧丙顺着旗帜喊起了号子，“向右看齐，齐步走~！一，二，三，四，立定~！”
五千人的步伐只迈动了短短十步，校场上便传出震耳的回响和步伐呐喊，这般令行禁止的操作，只看得没来过民卫军的这些人有些目瞪口呆。
张城这种府军的老资格，不是没看过强军的存在，可就是刚才的场景，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想象，这尼玛的还是民卫军麽？这还是一群逃民流浪汉组成的垃圾？
就算精悍如同原山府军的存在，也很难做到如此整齐划一吧？
先不说有没有战力的东西，单单这种气势就足够唬人了！庄峤深知阅兵式的重要性，所以往常每天早上出操啥事都不干，就是操着鞭子练队列走步就够了。要论现在民卫军的战力，估计刚吃饱饭的民卫军，三个打一个原山府军都够呛，除了荣二封不归那种有技巧和个人蛮力强悍的存在，
五千人一动不动停下，当萧干再度抬起手时，五千人集体单膝跪地抱拳出声，“民卫军恭迎将主参军回营。”
这声浪只让杜冰杜知府有些小腿颤颤；莫韦莫提刑也是见过世面的，可面对这情形也有些傻眼，这群家伙面面相觑，似乎领会到了，为啥庄峤要通过杜知府邀请他们来黄滩镇的真实目的了！
这是一支非常有潜力成为强军的存在，它还在还很弱小，快来投资吧，终究有一天等它大放异彩的时候，就是你们收获最丰盛的时刻。
庄峤前世里经常看到一句话，别怕出卖自己啊，但凡能出卖自己给别人的，说明自己就是个有用的存在，就有跟对方讨价还价的权利，就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民卫军反正在他们眼里都是烂到根子的群体，现在突然变了副模样，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
萧干宣布一声解散过后，这群逃民构成的军队雏形，同样规规整整地回去了自己的地方，没有一丝的散乱。
“萧将主，民卫军，这是训练了多久？”松林主将潘熊今天彻底开了眼，自己手下那帮兵痞，要是能做到这样，估计自己做梦都会笑醒啊。
他倒是个想干事的人，可惜袁彤成了副手过后，松林府军被搞得一团糟，自己知道他的后台，束手束脚反而成不了事，这混蛋死得好啊，以后再也掣肘。
“潘将主，民卫军重新整军训练，已经过了一旬十五天了！”庄峤笑眯眯地解释一句，只让潘熊燥得老脸一红。
十五天就成这样了？操练一年三年呢？到时候不是要把松林府军按在地上摩擦麽？
潘熊拽了拽手，下定决心，这回回去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浑噩度日了，危机感来了，要是被民卫军比下去，恐怕连府军饭碗都要不好端。
午宴同样在大帐内举行，上回的莲花白被一群猪头喝得差不多，好在还有些米酒应付，一应人等同样喝得兴致勃勃。
今天有了这一遭，估计这回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虽然把民卫军拉出去显得早了些，但现在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啊，接下来估计就是各方的态度条件了。
只要不是瞎子缺心眼的人都会明白，此刻如果能够拉拢这个一穷二白的群体，以后就能拥有更多的底牌和途径达成某些目的。
杜冰趁着其他人酒醉正酣的时刻，拉着庄峤出了大帐，“庄参军，你的条件，本府应允了，还可以给你增加到三年，但有一个条件，你们民卫军得帮松林府打通黄滩镇到翠云山的商道。”
这是被民卫军唬到的第一个，不过也好，打通商道而已，即便有些盘踞的蟊贼，依靠原山府军亲卫加少部分民卫军练兵的战力，应该也有一拼之力才对。
松林府原本有翠云山商道前，财税一向宽宥得多，自从五年前那一场大战，西羌那边强行封锁了商道，这才导致翠云山一路好多人没了收入，这些人转变之下成了山匪强盗，慢慢崩坏成了今天的局面。
杜冰接任松林府时，正是整个松林府财税最艰难的时刻，加上平州府军衙门拿着兵部的堪文，要求松林府接收两万多民卫军军眷，这一下子就让原本不宽裕的财政捉襟见肘。
现在终于露出来曙光啊，身边有了民卫军这样的强军存在，即便付出些代价，也必定要把事情办成才好。何况庄峤还解决了民卫军军眷这个后顾之忧。
难怪杜知府刚才兴致这么高？只要他任上搞定这件事，就算给松林府立下了天大的功绩啊，加上甩脱了民卫军家眷人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成交~！”庄峤伸出手和杜冰一握，这府尊大人毕竟是个正统官员，还非常不适应商贾这一套举止。
庄峤需要人手啊，别人眼中的垃圾，在他看来，不过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