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长老宣布结果的声音，如同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地钻入白景亭的耳中。
他依旧僵立在擂台上，胸口气血翻腾，喉头腥甜不断上涌，但比身体创伤更剧烈的，是内心深处那场翻天覆地的海啸。
输了？
我……输了？
败给了一个金丹初期、水火双灵根的修士？
这个认知如同最冰冷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骄傲与笃定。
他精心设计，运作抽签，满心以为能逼出对方所有底牌。
将其彻底看透、击败，以此证明自己的眼光和实力，或许……还能压过他那永远冰冷、永远正确的大哥一头。
可结果呢？
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秘法，不是隐藏的灵根，甚至不是某种强大的传承。
而是……“道”。
谢楚歌昏迷前那句虚弱却斩钉截铁的“我的道”，如同洪钟大吕。
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得他心神摇曳。
道？
我的道……是什么？
白景亭茫然地内视自身。变异冰灵根，天赋卓绝，资源无数，灵玄宗圣子。
剑丹双修……这些往日里让他自傲的资本，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修炼的是顶尖功法，使用的是珍贵资源，拥有的是令人艳羡的天赋，可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外物的堆砌。
他追求的，是更强的力量，是超越同辈的快感，是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的执念……可这，是“道”吗？
他的力量强大，却似乎缺少了某种内核，某种如谢楚歌那般。
即使身处绝境、兵刃尽毁、遍体鳞伤，也能从灵魂深处燃烧起来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谢楚歌为了胜利，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藏拙到底；可以在绝境中悟出“理之剑气”。
凭空凝霜为剑；可以在最后关头，爆发出那匪夷所思的、仿佛能“归元”万法的力量！
那不是简单的招式或秘法，那是他自身意志、理念与力量高度统一的体现！
是他独一无二的“道”的雏形！
反观自己呢？依靠着绝顶的天赋和资源，一路碾压，可曾真正经历过这样的绝境？
可曾有过如此纯粹而坚定的、超越胜负本身的追求？
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佩，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看着被白景耀小心翼翼抱下擂台的谢楚歌，那个昏迷中依旧眉头微蹙、仿佛还在与什么抗争的青衫少年。
第一次，他眼中没有了戏谑，没有了探究，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谢楚歌……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回想起对方每一次看似惊险、实则精准无比的闪避；回想起那柄普通铁剑上凝聚的精纯冰寒；
回想起他以指代剑、以阵破阵的从容；更回想起最后那逆转乾坤的、“归元”寂灭冰莲的惊世一指！
这不是运气，这绝非偶然！
这是无数次默默苦修、千锤百炼后，于生死关头绽放出的、属于他自身的光芒！
白景亭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探究”和“算计”，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浅薄。
他以为自己是在审视一个有趣的猎物，却不知对方早已走在了一条他尚未真正理解的、追寻大道的孤独路途上。
“我的道……是什么？”
他再次扪心自问，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但在这迷茫深处，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或许，这次失败，这场看似耻辱的败绩，对他而言，并非坏事。
他缓缓直起身，尽管体内依旧剧痛，气息紊乱，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他看向清云宗的方向，看向那个被众人围住的、昏迷的身影，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谢楚歌……这次，是你赢了。”
“败得……心服口服。”
他不再是那个充满优越感、试图将对方剥开看透的灵玄宗圣子。
此刻，他是一个被对手的道与意志所震撼的修士。
“看来，我也该好好想想了……”
他喃喃着，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的路，又在何方？”
他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下擂台。
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沉淀。
这场败绩，如同一把钥匙，或许将为他打开一扇通往真正强者之路的大门。
而谢楚歌这个名字，也从一个“有趣的对手”，真正变成了一个让他心生敬意、甚至隐隐视为前行目标的——道友。
至于他那大哥白景耀……白景亭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弧度。
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比较的对象。真正的山峰，并不只有那一座。
谢楚歌，很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下一次，我定要以更新、更强的姿态，站在你面前，去印证属于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