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都督府。
曾经作为叛乱中心的府邸，此刻已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恐慌。外面的喊杀声、魔物的嘶嚎声、以及那震彻灵魂的龙吟和地动山摇的轰鸣，早已将留守于此的叛军和李瑗最后的心气彻底碾碎。
华丽的厅堂内，杯盘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洗劫。李瑗瘫坐在那张他曾梦想着坐上龙椅的主位之上，原本华丽的亲王袍服沾满了酒渍和污秽，头发散乱，眼神空洞，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完了。全完了。
王君廓死了。乌桑先生死了。魔物大军灰飞烟灭。朝廷大军正在清扫城外残敌，兵锋直指蓟城。而最可怕的，是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他的皇叔，皇帝李渊，正亲自向着这里而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瑗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长生？至尊？此刻都成了最讽刺的泡影。他脑海中只剩下那遮天蔽日的龙躯和碾碎一切的龙爪。
“王爷！王爷！”一名心腹家将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城门……城门快守不住了！弟兄们都在逃！我们……我们也快走吧！从密道……”
“走？”李瑗茫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到哪里去？皇叔……皇叔他不会放过我的……”他太了解李渊了，尤其是如今的李渊，杀伐果断，绝不容情。
就在他万念俱灰，甚至萌生自尽念头之时，怀中的一件物事突然散发出温润却急切的光芒！
那是一枚半月形的玉佩，质地非金非玉，温润剔透，此刻正剧烈震颤着，散发出越来越炽盛的仙灵之光，将昏暗的厅堂照亮！
李瑗猛地一个激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忙脚乱地将玉佩掏了出来。这是乌桑先生之前交给他的，说是“危急关头，或可保命”的“天庭信物”！
“嗡......！”
玉佩光芒达到极致，骤然脱离他的手掌，悬浮于半空之中。仙光流转，一道比之前在程处亮处更加清晰、凝练，却依旧难掩虚幻和急促的身影投射出来。
依旧是星官袍服，高冠博带，但面容依旧模糊，只能感受到一股焦急、愤怒却又无比憋屈的意念从中散发出来。
“废物！蠢货！”那光影......翊圣真君的神念一出现，便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声音直接响彻李瑗脑海，“短短时日，竟将大好局面败坏至此！连圣族大军都……”
他的斥责戛然而止，似乎通过玉佩感应到了外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浩瀚恐怖的龙气余威，以及正快速逼近的那股如同烈日般灼热的帝王气息。
“李渊……他竟然……”翊圣真君的神念剧烈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龙魂化形……他竟能做到这一步……该死的人道气运！”
李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光影疯狂磕头：“上仙！上仙救我！求上仙看在晚辈一片诚心，看在……看在我曾为天庭效力的份上，救我一命！我愿意做牛做马……”
“闭嘴！”翊圣真君的神念烦躁地打断他，语速极快，“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本君这缕神念跨界而来，力量十不存一，如何抵挡那暴君之威？听着！立刻放弃幽州，借密道遁走！北上草原，或西出阳关，暂且蛰伏！这枚玉佩会指引你方向，并暂时遮蔽你的气息，或许能瞒过一时……”
他正在急速交代，声音却猛地一顿，变得更加尖锐急促：“不好！他来了！太快了！”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
都督府那厚重的鎏金大门，连同半面墙壁，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炸裂开来！碎石烟尘弥漫中，一个身影缓步而入。
正是李渊！
他依旧身着那身暗金龙鳞甲，玄色披风在身后微微摆动，纤尘不染。他面色平静，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跪在地上、手持发光玉佩的李瑗，以及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道仙光虚影。
“呵。”李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厅内死寂的气氛，“朕的好侄儿，死到临头，还在求神拜佛？只是不知，你这求来的，是救命的菩萨，还是……催命的阎罗？”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道仙光虚影，点了点头：“果然还有老鼠藏在后面。这股令人作呕的、陈旧衰败的星官味儿……看来，之前那道偷偷摸摸的星辉，也是你的手笔了？怎么，一边暗中助朕，一边又蛊惑朕的侄儿造反？你们这些所谓的天庭正神，行事都是如此首鼠两端，可笑至极吗？”
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翊圣真君那点可怜的遮羞布！
翊圣真君的神念虚影剧烈地晃动起来，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偏偏无法反驳！李渊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和憋屈！
“李渊！”翊圣真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一丝色厉内荏，“你莫要嚣张！悖逆天道，窃取龙魂，终将自食恶果！本君今日虽奈何你不得，但天庭威严，绝非你这区区凡人帝王可以挑衅！你若现在回头，向天请罪，或许……”
“或许怎样？”李渊打断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空间的节点上，无形的压力让李瑗几乎窒息，让那仙光虚影更加明灭不定，“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还是能赏朕一个给你们当看门狗的机会？”
他的语气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不屑。
“朕乃人皇，掌人道乾坤，需要向一群躲在九天之上、连真身都不敢露的腐朽之神请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翊圣真君气得几乎要神念溃散。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即便在天庭式微的今天，凡间修士哪个见到他这等级别的星君神念，不是战战兢兢，恭敬有加？
“李渊！你这是在自取灭亡！”翊圣真君彻底撕破了脸，仙光暴涨，试图做最后的威慑和挣扎，“你若敢动本君这缕神念，便是与整个北斗星域为敌！与翊圣真君结下不死不休之因果！天上地下，再无你……”
噗嗤！
他的话再一次戛然而止。
因为李渊，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花哨炫目的光芒。
只有一缕凝练到极致、细小如发丝、却呈现出纯粹暗金色的龙气，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洞穿了那道仙光虚影的“核心”！
那缕暗金龙气之中，蕴含的不再是堂皇浩大的人道之气，而是极致的毁灭、吞噬、以及一种凌驾于万法之上的“否定”意志！否定其存在！否定其神性！否定其一切！
“呃啊......！！！”
翊圣真君的神念发出了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那惨叫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震惊和……彻底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的这缕神念，乃至冥冥中与本体的联系，都在被那缕诡异的暗金龙气疯狂地吞噬、撕碎、湮灭！那是一种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
“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他的神念在飞速消散，发出最后断断续续、充满惊骇的波动，“渎神……你这是渎神……天帝……不会放过……”
声音彻底消散。
那枚半月玉佩“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最细微的粉末，簌簌落下。
天庭北斗星域，翊圣真君座下某处偏僻神殿中，一座供奉着本命星灯的祭台上，代表其中一缕分神的小小火苗，猛地剧烈摇曳，然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盘坐在殿中的翊圣真君本体猛地睁开双眼，“哇”地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神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中充满了惊骇、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李渊！！！！”充满无尽恨意和一丝颤抖的咆哮，在空荡的神殿中回荡。
而在幽州都督府内。
李瑗呆呆地看着那消散的仙光和飘落的玉粉，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李渊看都没看那摊烂泥般的李瑗，只是微微蹙眉，感受着指尖那一缕缓缓收回的、带着一丝满足餍足意味的暗金龙气。
“味道还不错，就是……太少了点。”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这些所谓的神灵，也是大补之物……”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失禁瘫软的李瑗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朕的好侄儿。”
李瑗猛地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抱住李渊的腿，涕泪横流：“皇叔！皇叔饶命啊！我是被逼的！都是王君廓和那妖人逼我的！我是李唐宗室啊皇叔！看在父皇的份上……”
“李唐宗室？”李渊俯视着他，眼神漠然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当你勾结魔物，屠戮朕的子民时，可曾想过你是李唐宗室？”
他缓缓抬起脚。
“当你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污蔑朕得位不正时，可曾想过你是李唐宗室？”
脚落下。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李瑗的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当你引来天庭干预，试图将这片天地拖入混乱时，”李渊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你，就不再是李唐宗室，而是……人族之敌！”
又一脚落下！左腿应声而断！
李瑗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直接痛晕死过去。
李渊漠然地看着如同烂泥般的李瑗，对闻声冲进来的尉迟恭等人淡淡道：“拖下去，吊在幽州城门之上。传告天下，叛国通敌，勾结妖魔，亵渎人族者，便是此等下场！”
“是！”尉迟恭等人看着陛下那冰冷的眼神，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上前将昏死的李瑗拖走。
李渊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大厅中，负手望向窗外渐渐平息下来的天空。
弑仙，只是一碟开胃小菜。
惊神，也仅仅是个开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那高悬九天之上的所谓天庭，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来吧，让朕看看，你们还有多少手段。”
他轻声说道，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望和……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