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机械地将那本厚重的产品图册塞回书架。
“我……我去工作了”
她仓促地躲回了里间的工作室，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的呼吸声。
阳光斜斜地照在工作台上，那只未修复完的青瓷碗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可以追你吗？”
“希望能听到你的答案”
钱希的声音总在她脑子里转，低沉又清晰，甩都甩不掉。
每个字都像傍晚的晚风，绕着耳廓打转，又溜进心里，把原本稳稳的心跳吹得忽快忽慢，连带着思绪都成了一团缠不清的乱麻。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么……那么惊人的话？
而且，还设定了一个期限？
下周。
这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秦韵抬手捂住依旧发烫的脸颊，缓缓滑坐到门后的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羞窘、慌乱、无措，还有……悸动，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近期态度的微妙变化，那些多于往常的关心，那些似有若无的靠近，那些深邃专注的眼神……
但她始终告诉自己，那或许只是因为外婆的关系，因为他本性里的责任感，或者……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一下午，秦韵都心神不宁。
修复瓷器时差点手滑，调釉料时比例称错了好几次。
傍晚打烊时分，秦韵坐在柜台后整理订单，指尖的动作没停，思绪却总像断线的风筝般飘远。
“店长，都收拾好啦，我们先走咯！”
小圆和岁岁的声音传来。
秦韵回过神，连忙抬头应道。
“好，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两个小姑娘，店里彻底静了下来。
只剩她，还有刚睡醒、正蹲在脚边食盆前慢悠悠吃猫粮的五月。
她起身锁好店门，抱着五月往公寓走。
答案？
说不喜欢？
她骗不了自己。
无论是高中时那个模糊又耀眼的身影，还是现在不动声色闯入她生活的钱希，都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
答应吗？
可答应之后呢？
她从没好好经营过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回到公寓，屏幕上播放着《海蒂和爷爷》，这是她看了好几遍的治愈电影，可今天怎么也看不进去。
五月懒洋洋地窝在她腿上，尾巴尖偶尔轻轻扫过她的手背。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钱希”。
秦韵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甚至跟着颤了颤，差点没拿稳手机。
“病还没好，早点休息”
她咬着下唇，盯着输入框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一个字。
“嗯”
几分钟后，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两个字。
“晚安”
接下来的几天，变得异常难熬。
钱希并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发消息给她。
他似乎严格遵守着“等待答案”的约定，给了她充足的空间和时间。
但他又并非全然消失。
第二天，一束搭配着尤加利叶的淡紫色绣球花被送到了“云泥”，没有卡片，送货小哥准确地说出了是“钱先生预订送给秦小姐的”。
第三天，“跑腿”送来了几家知名私房菜馆的清淡餐点，说是“钱先生吩咐，给秦小姐换换口味”。
………
秦韵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在听到风铃声响时会下意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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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里，苏葶敷着面膜，只露出一双狐狸眼。
她原本慵懒地靠在床头，突然凑近摄像头，几乎要穿透屏幕，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秦韵。
“宝贝，你非常不对劲哦？”
“眼神飘忽，心不在焉的，脸还一阵红一阵白的。快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秦韵窝在自家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下巴抵在绒面上。
她张了张嘴，那些关于钱希、关于那句“可以追你吗”、关于下周之约的纷乱心事实在是堵到了嘴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倾吐出来。
但最终，她还是缺乏了一点勇气，只是把脸往抱枕里更深地埋了埋。
“哪有……”
苏葶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犹豫和躲闪。
她撕下面膜，露出一张带着几分清冷感的脸蛋，眉头微蹙。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屏幕这头的秦韵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柔软的绒毛。
苏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了解秦韵，她需要时间和安全感。
过了好一会儿，秦韵才像是终于攒足了力气。
“葶葶……就是……如果，有一个你……很喜欢的人，他突然说要追你……你该怎么办？”
视频那头陷入了长达好几秒的寂静。
苏葶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的漂亮眼睛瞬间瞪圆了。
“宝贝！！！！！”
她几乎是惊呼出声，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我才知道你心里居然藏着个喜欢的人？！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你居然瞒得这么紧！”
“……是高中同学，”
秦韵被她反应弄得更加不好意思，声音慢吞吞的。
“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后来巧合有了接触”
苏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她猛地一拍手。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喜欢他，他现在要来追你！多么难得的缘分！答应他！”
“可是……”
“秦韵，”
苏葶打断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你看着我，认真回答我。你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的那份悸动，停止过吗？”
秦韵听着她的话，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钱希的身影，心跳很诚实。
她极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
“很好”
“你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应该也大致了解了他现在的为人。你觉得他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相比，变了吗？就算变了，你还喜欢现在这个他吗？”
秦韵认真地思考着，想起钱希的沉稳、体贴、温柔……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肯定了许多。
“嗯……变了，变得更……但是，更喜欢了”
“那不就行了！”
苏葶双手一摊。
“宝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变故，怕失望，怕一切未知的风险。可是你不往前走这一步，不去真正地尝试，怎么知道等待你的是荆棘还是玫瑰呢？”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
“机会这东西，很玄的，尤其是感情。这次你要是因为害怕而错过了，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下次了”
“你甘心吗？”
甘心吗？
秦韵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不。
她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
“……谢谢你，葶葶”
“谢什么！”
苏葶见她似乎想通了，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家宝贝终于开窍了！而且居然瞒着我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等我过来，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有本事，能让我家宝贝惦记这么久！”
秦韵被她调侃得刚刚退烧的脸又红了起来，小声嗔怪。
“那你快来吧……”
“等着！马上就能见面啦！mua！mua！mua！”
苏葶对着镜头送了好几个响亮的飞吻，笑容灿烂，哪里还有半分平时那副高冷女神的模样。
挂了视频，秦韵抱着依旧发烫的手机，心绪却比之前明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