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猛地僵住,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死死攥着那张纸,指节泛白,眼眶瞬间通红。
他抬起头,看向宋姝菀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震惊、渴望、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挣扎后的决绝。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坚定:“阙一,此生唯主子之命是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效忠,比在地牢时更多了几分真心。
宋姝菀扶起他:“我要的不是你死。好好活着,把你该做的事做好。你父亲的事,我会继续留意。”
“是!”阙一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新的光芒。
小登,还治不了你了!诚服吧 小登!
桀桀桀~
打发了阙一,宋姝菀看着那本旧账册,心思流转。
萧璟送来这个,不仅仅是兑现承诺,更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和提醒——他已经出手了,她这边,也不能落下。
太子妃的名头暂时稳住,宋姝静被打压,内宅的威胁暂时解除。
是时候,将手伸向更远的地方了。
几日后,宋姝菀以散心为名,征得母亲同意,带着染墨和几个护卫出了门。
她先去了几家有名的银楼和绸缎庄,一副为未来婚事采买物品的样子,暗中却留意着各家商铺的背景和客流。
最后,她马车一拐,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书画铺子。
铺子里客人寥寥,老板是个看起来有些迂腐的老秀才。
宋姝菀状似随意地翻看着架上的古籍字画,目光却落在角落里一幅落款模糊的山水画上。
画技只能算平平,但题跋的字迹,却与她手中那本旧账册上的某些批注笔迹,有七八分相似。
她心中一动,指着那画问:“老板,这画怎么卖?”
老秀才推了推眼镜,慢吞吞道:“小姐好眼光,这画虽非名家手笔,但也是有些年头的旧物了,十两银子。”
宋姝菀爽快地付了钱,又看似无意地问道:“老板这铺子清静,不知平日里可有什么趣闻?我兄长酷爱收集些旧年商事杂记,不知老板可见过类似的东西?”
老秀才听了商事杂记,眼神微动,打量了宋姝菀几眼,才压低声音道:“小姐若是感兴趣,后院还有些收来的旧书杂项,或许有您兄长想要的。”
宋姝菀跟着老秀才来到后院仓库,果然在堆积的旧物中,又翻出了几本类似风格的旧账册和往来信函,时间地点都能对上。
她不动声色地全部买下。
离开书画铺,坐上马车,宋姝菀看着那几本旧账册,唇角微扬。
萧璟给她指了路,而她,找到了更多的拼图。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旧账,或许就能拼凑出某些人不想被知道的过去,成为未来博弈的筹码。
马车行至闹市,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让开~快让开~惊马了!”车夫惊慌地喊道。
宋姝菀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失了控,拉车的马匹嘶鸣着横冲直撞,路人惊叫着四散躲避。
那马车的标志……似乎是某个勋贵之家。
眼看惊马就要冲向一个吓傻了的孩子——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街边冲出,动作快得惊人,精准地勒住马缰,力贯千钧,硬生生将狂暴的马头勒得扬起,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短刃,斩断套绳。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失控的马车堪堪在撞上孩子前停了下来。
众人惊魂未定,这才看清救人的竟是个穿着宋府下人服饰、面容冷峻的少年。
“阙一?”车内的宋姝菀微微挑眉。
她让他暗中跟着,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现身。
阙一解决了危机,看也没看那惊魂未定的车主人和被救的孩子,转身就想隐入人群。
“壮士留步!”
马车里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朗温润的脸,“多谢壮士出手相救,不知壮士高姓大名?在哪家府上效力?本……我定要重谢!”
阙一脚步顿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冷漠,只抱拳行了一礼,声音沙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说完,不再停留,迅速消失在街角。
那马车上的青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欣赏和探究。
宋姝菀放下车帘,若有所思。
刚才那马车里的青年,气度不凡,并非普通勋贵。
阙一这次意外现身,倒是……歪打正着。
回到宋府,宋姝菀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有丫鬟来报,说太子殿下和小侯爷一起来了,正在花厅等候,脸色似乎都有些奇怪。
宋姝菀心下疑惑,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去了花厅。
只见太子萧玦脸色不愉,谢允之则是一脸玩味的表情。
“姝菀妹妹,你回来了。”
萧玦见到她,立刻起身,语气有些急切,“你今日出门,可是遇到了惊马?”
宋姝菀点头,面露疑惑:“是啊,殿下如何得知?”
“果然是你!”萧玦语气更沉,
“那你可知,今日你府上那个出手救人的下人,他救的是谁?”
宋姝菀茫然摇头。
谢允之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接口,语出惊人:“他救的,是微服出访的——雍王爷。”
雍王爷?
宋姝菀脑中飞快搜索原书信息。
雍王,也是皇帝的弟弟,常年体弱多病,远离朝堂,在京中如同隐形人一般,但极得皇帝怜惜关爱,地位超然。
原书后期,他似乎也是宋姝静的爱慕者之一,提供了不少帮助。
阙一竟然阴差阳错,救了这位低调却关键的王爷?
谢允之继续道:“更巧的是,雍王爷回府后,立刻派人查问了那少年的来历。得知是贵府的下人后,刚才特意派人给承王府和东宫都递了话,盛赞宋二小姐治家有方,连一个下人都如此英勇果敢、不慕虚荣,特意恳请陛下嘉奖呢。”
萧玦脸色更加难看。
雍王叔很少开口,他一开口,父皇定然重视。这嘉奖若是下来,姝菀的名声就更盛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为什么是承王府先得到消息?
雍王叔为何要给承王府递话?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谢允之看着太子黑沉的脸色和宋姝菀若有所思的表情,笑得像只狐狸:“二小姐,您这手下,可真是员福将啊。”
宋姝菀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精光。
雍王……这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变量。
这运气还有谁!没有了!只有我!
阙一这一出手,误打误撞,将她宋姝菀的名字,以一种正面的方式,递到了这位王爷的面前。
她抬起头,对太子露出温顺的笑容:“殿下,这都是托您的福气。”
又看向谢允之:“也要多谢小侯爷告知。”
至于承王……
宋姝菀想,那份旧账册的人情,她似乎找到更好的回报方式了。
雍王这条线,或许可以好好经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