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的临时营地,气氛压抑。
宋姝静捧着微凉的汤婆子,望着萧玦离开搜寻的方向,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寒风吹起她素色的披风,更显得她身形单薄,我见犹怜。
“小姐,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殿下带了那么多人去,一定能找到小侯爷和……二小姐的。”紫茵端来热茶,轻声安慰。
宋姝静接过茶杯,指尖冰凉,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希望允之能平安归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真是……”
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谢允之的关切。
停顿片刻,她又将话题引向宋姝菀,语气充满了自责与担忧,
“也不知道姝菀妹妹怎么样了,她中了箭,又……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我该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啊……”
一滴清泪适时地从她杏眸中滑落,她并未擦拭,只是痴痴地望着北方,仿佛望眼欲穿。
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落在被萧玦留下护卫她的侍卫眼中,不禁心生感慨:
宋大小姐真是心地纯善,温柔大度,都这种时候了,还一心惦记着陷害过自己的妹妹。
若是嫡女出身,只怕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这样不争不妒,善良柔顺的女子,才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披着墨色大氅,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却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阴鸷寒气,正是承王萧璟。
“承王殿下?”
紫茵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杀神。
宋姝静转过身,脸上未干的泪痕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清晰,眼眶微红,如同风雨中饱受摧残的娇花,声音怯怯地带着讶异:
“承王殿下?您……您怎么会在此处?”
她心中飞快盘算,萧璟此时出现,定是听闻了太子在此搜寻的消息,有要事找寻。
可他为何能精准找到这里?
难道……是为了宋姝菀坠崖之事?
他不是恨宋姝菀入骨吗?
萧璟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神冷漠,不带丝毫温度,直接问道:
“太子去了何处?”
他甚至懒得寒暄。
宋姝静被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心下不悦,却不敢表露,只得维持着柔弱姿态,小声回答:
“殿下……殿下朝北边去了。”
萧璟得到答案,一拉缰绳便要策马北行,目光却定格在正从北方小道骑马出来的一个黑衣少年身上,是阙一。
萧璟双眸微眯,认出这是宋姝菀身边那条沉默寡言,却戾气十足的忠犬。
他怎么会独自在此?
阙一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仿佛营地里的这些人都是空气。
宋姝静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上前几步,声音带着急切的期盼:
“阙一公子,可……可找到姝菀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担忧看起来无比真挚。
阙一勒住马,垂眸,冰冷的目光落在宋姝静那张写满关切的脸上,仿佛在欣赏一出拙劣的戏剧。
他难得开了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刺骨的嘲讽:
“找到如何?没找到又如何?”
宋姝静脸色一白,心中涌起一股屈辱。
为何最近遇到的男人,一个个都如此不给她面子?
太子维护宋姝菀,谢允之似乎也动了别的心思,如今连这个低贱的护卫都敢对她冷嘲热讽。
可她才是天命之女,上一世这些人都护着宋姝菀,这一世难道还是无法改变?
她不要被抹杀,她一定要将剧情掰回正轨。
她捂着胸口,泫然欲泣:“若是找到,我方能暂时安心,亦是欢喜的……”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谁听了都得夸一句好姐姐。
阙一闻言,竟低低地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诮。
紫茵见主子受辱,立刻上前护主,怒视阙一:
“你笑什么?我家小姐心地善良,自然是最希望找到二小姐的!”
阙一冰冷的目光转向紫茵,又扫过宋姝静,语出惊人:
“是吗?可若不是你家小姐将宋姝菀推出去,她怎么会中那支倒刺箭?”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宋姝静脸色骤变,血色瞬间褪尽。
萧璟原本不耐的神情猛地一沉,周身气压骤降,声音阴寒刺骨:
“你说什么?”
他锐利的目光锁住阙一。
阙一却不再多言,一夹马腹,便要离开。
“站住!”
萧璟身后的叶忌立刻拔剑上前阻拦。
阙一眼神一厉,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王爷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的难道不是人语?”
切~这些人真麻烦!
“放肆!”叶忌怒斥,一剑刺向阙一。
阙一身形灵活,从马背上跃起,轻松避开剑锋,同时腰间长剑出鞘。
一声脆响,两剑相交,火星四溅。
不过几招,叶忌胳膊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明显落了下风。
“够了。”
萧璟冷声喝止,目光却始终未从阙一身上移开。
他挥了挥手,身后一群玄衣侍卫立刻上前,拦住了阙一的去路。
萧璟盯着阙一,一字一顿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宋姝菀……死了?”
阙一迎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死了。”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空气中。
宋姝静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解脱和喜悦。
萧璟的脸色在瞬间阴沉得可怕,如同万年寒冰,周身散发的冷意让周围的人心底发颤。
那双总是带着讥诮和冷漠的眸子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暴戾的情绪。
然而,阙一紧接着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玩味:
“但不是现在。”
他心想:得等老子从她那里拿到双生蛊的解药之后,亲手杀了她,那她才算真的死了。
宋姝静刚刚落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失声道:
“姝菀……还没死?”
阙一冷嗤,目光如刀般刮过她强作镇定的脸:
“怎么?失望了?”
紫茵立刻尖声反驳:“你胡说什么!二小姐没死,我家小姐自然是最开心的!你少在这里污蔑我家小姐!”
紫茵如同护崽的母鸡,试图挡住所有射向宋姝静的冰冷眼神。
在她看来,小姐柔弱善良,若没有她,早就在吃人的后宅里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阙一只是冷笑,不再言语。
可偏偏是这种不屑辩解的态度,最是让人恼火,也最是引人怀疑。
紫茵被他这态度激得口不择言:
“你什么意思?我家小姐温柔善良,岂会做出那等将妹妹推出去的恶事?没准儿……没准儿就是二小姐她自己故意撞上去,想在太子殿下面前演苦肉计,栽赃陷害我家小姐呢!”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尤其是想到承王萧璟是众所周知最恨宋姝菀的人,顿时更有底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对!一定是这样!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府里谁人不知?承王殿下您最是清楚!那样恶贯满盈之人,狠心伤害自己来陷害我家小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紫茵试图将污水泼给宋姝菀。
营地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萧璟和阙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