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强劲有力的脚步声就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
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那股带着“秋后算账”意味的低气压逼近——
毕竟班长张维那两条大长腿可不是摆设!
果然,肩膀被一只带着训练薄茧的大手猛地拍了一下,力道不轻。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林白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刚才在田医生面前的礼貌正经?
他此刻笑得像只刚偷吃到一整条小鱼的奶猫,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说:我就知道班长你会追上来。
张维一看他这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林白啊!胆子肥了是吧?用完班长就扔,谁教你的这套过河拆桥、卸磨杀……”他顿了一下,觉得“杀驴”把自己也给骂了,没好气地改口,“……的本事?!啊?”
边说边气势汹汹地迈步上前,二话不说,抬脚就作势要踹向林白的屁股。
林白反应极快,腰身灵活一转,嘻嘻笑着就闪开了那记“绝情脚”:“哎呦班长,君子动口不动脚啊!”
“还敢躲?!”张维眼睛一瞪,被林白这滑溜劲儿彻底点燃了,“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这没大没小的兔崽子!”他撸起作训服袖子,作势要揪林白的衣领。
林白眼见班长真有点上火,立刻双手举高做投降状,脸上笑容不变但语气瞬间软了几分:“错了错了!班长!我错了!真错了!”
张维停下动作,哼了一声,老神在在地从作训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有点瘪了的绿色小铁盒——正是林白送他那盒宝贝润喉糖。
他慢条斯理地抠出一粒含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气息似乎稍稍压下了点火气。
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白:“嗯嗯,态度看着还行。错哪了?来,你展开说说,我听着。”
那架势,活像要听下属做深刻检讨。
林白瞄了一眼班长手里的润喉糖盒子,心里暗笑:这盒糖吃了快俩月了还没见底,班长也太省了,再有去小卖部的机会一定给班长多买几盒才行。
他努力绷住想上扬的嘴角,一脸诚恳地开始“检讨”:“报告班长!我不该……嗯……不该把您一个人留在那‘盘丝洞’,独自面对田医生。”
“‘盘丝洞’?!”张维差点被嘴里的糖呛到,气得直乐,“臭小子!那是咱们的战友!是军医!是同志!你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白,“不对啊,你小子不正是十八九岁春心荡漾的年纪吗?怎么见着漂亮女同志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溜得比兔子还快?”
林白闻言,不仅没心虚,反而眉毛一挑,反将一军:“班长,您这话说的……您不也躲着田医生吗?自打田医生到咱们这边,我就没见您主动靠近她三米之内过!五十步笑百步啊班长!”
他眼神促狭,带着点“咱俩半斤八两”的调侃。
“嘿!你小子!”张维被林白这洋洋自得小模样戳中,虚点着林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你能跟老子比?老子可是正经八百有对象的人!我这叫自觉保持‘社交安全距离’!懂不懂?
不必要的异性接触,能省则省,这有助于内部团结,维护家庭和谐稳定的大局!”他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贴金。
“噗——”林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举了个大拇哥,“班长,高!实在是高!我头一次见把‘怕媳妇’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义正词严的!您这政治觉悟,真该给您发朵大红花!”
“滚犊子!你个小兔崽子皮又痒了是吧?!”张维老脸有点挂不住,恼羞成怒地又是一记快如闪电的“无影脚”踢过去。
林白早有防备,嬉笑着再次敏捷闪过。
张维收回脚,眯着眼盯着林白,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少打岔,跟我这儿插科打诨!老实交代!为啥对异性这么排斥?你小子该不会……”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没把后面可能有点敏感的词说出来,但那眼神里的疑问不言而喻。
林白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了些,他笑着连忙摆手,语气坦荡而真诚:“班长!打住!您赶紧打住!您想哪儿去了!我排斥和田医生接触,不是您想的那种原因。”
他顿了顿,眼神望向远处训练场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声音清晰了几分,
“我是不想跟之前的身份有太多牵扯。田医生看我的眼神……那种炽热和探究,跟我以前演出后台,那些等我签名、追着我喊名字的那群可爱的粉丝小姑娘们的眼神太像了。
既然我现在换上了这身军装,来当兵了,就想尽量和那个聚光灯下的‘林白’割裂开,踏踏实实当一个新兵,一个战士。”
他收回目光,看向张维,笑容干净坦然:“至于班长你刚才想拐弯抹角问的那个问题,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回答:我不是。”
他笑着戳了戳自己的酒窝,笑成一弯月牙:“不然的话…………”
阳光正好打在林白俊朗而年轻的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挺拔的身姿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白杨,此刻的笑容如同拂过山岗的清风,又似宁静夜空的朗月,让人看着就觉心旷神怡。
张维听着他的解释,看着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晃神。
直到林白话音落下,他才猛地眨眨眼回过神来,下意识追问:“不然怎么着?” 他很好奇林白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只见林白脸上的狡黠一闪而过,他直接往前凑近了两步,几乎要贴到张维面前。
那双含笑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张维,带着点促狭的意味。
张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搞得一愣,喉结都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后倾,带着点警惕:“干嘛?”
林白看着他这反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趁着张维还在懵圈状态,像只敏捷的兔子转身就跑,只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
“不然……这人工呼吸也不是不能做啊班长!”
“???!!!”
张维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小子给耍了!
一股热血“腾”地冲上脑门!
“林——白——!你个混账小子!敢拿你班长开涮了?!长本事了你!” 张维笑骂着怒吼一声,像头被戏耍的雄狮,拔腿就追!
林白没敢跑的太快,张维在训练场上练出来的爆发力和耐力很快就能追上他。
果然没跑出二十米,就被张维从后面一个箭步赶上,紧接着一条铁臂如同钢箍般精准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牢牢地“锁”在臂弯里。
“唔!班长……轻点轻点!”林白被勒得直哼哼。
“轻点?!哼!”张维狞笑着,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揉乱了林白长长了一些的短发,
“不是躲着不想做人工呼吸吗?不是嫌弃包扎训练吗?行!今天班长我亲自给你开小灶!一对一,手把手,陪你练包扎!敢错一个步骤,敢打一个不合格的结…………哼哼”
张维凑近林白耳边,声音带着“恶魔低语”般的威胁:
“我就让你当着全连百十来号人的面,一个人上讲台!把今天卫生课考点涉及的所有包扎手法,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演示一遍!少一样,我就让你再加练十遍!听明白了没?!”
林白一听,脸瞬间垮了!
完蛋!
这惩罚可比被踹屁股狠多了!
当着全连的面上去当“模特”?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班长!班长!我错了!我真错了!现在认错还来得及不?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拿您开玩笑了!”林白立刻求饶,主打能屈能伸。
张维看着怀里瞬间怂了的小子,咧嘴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充满报复的爽快:“呵!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林白同志——”
他手臂用力,拖着试图挣扎的林白就往训练器材区走:
“受——死——吧!”
—————————————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训练场一角响起了新兵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和各班班长精准而严厉的点评:
“绷带太松!勒紧!你想让伤员伤口裂开吗?!”
“三角巾!头巾式!包的是头不是西瓜!你裹那么圆干什么?!”
“手!手放哪里?!托住伤员肘部!你是打算把他胳膊卸下来吗?!”
“这个结……啧啧啧……你是打算让伤员自己用牙咬开吗?重来!”
“……”
所有新兵一对一高强度被修理,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制裁”,被拿捏得死死的时候。
林白被张维“押解”回操场时,新兵连的包扎训练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放眼望去,整个训练场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型“伤员救治”现场,哀嚎与抱怨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活力”。
他们刚走近,就听到张天天杀猪般的嚎叫:“靠!!! 老子是活人!不是沙包!你丫按这么大力气干什么?!我肋骨快他妈让你给摁断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脸都皱成了一团。
旁边负责给他包扎胸部的张广智吓了一跳,赶紧松手,一脸歉意:“哎呦我去!对不住对不住,天天!真对不住!我这……这不习惯嘛,刚才脑子里想着模型呢,一使劲就……”他尴尬地挠着头。
“滚犊子!”张天天一边揉着生疼的胸口,一边没好气地回怼,“你丫才是模型!你们全家都是模型!疼死老子了!”
张广智自知理亏,陪着笑小声哄道:“行行行,一会儿结束了我让你摁回来!让你摁个够!”
“滚!!”
“至于嘛天天,还真生气啦?”
另一侧传来的动静也同样惊人。
邱磊双手抱着被三角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像个不倒翁似的晃悠着,声音含混不清地怒吼:“我的妈呀——!小孙!孙二满!你这哪是包扎头部啊?!你这是要把我的脑浆子都勒出来啊!!!松!快给我松点!我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孙二满头大如斗,看着邱磊被三角巾勒得眉毛高高吊起,眼皮都绷了上去,活像个京剧脸谱,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想去调整,却又不知该扯哪根燕尾角。
“俺的错!俺的错!邱哥俺给你松松!”他笨拙地试图解开。
“还松个屁!你都给我摘了!”邱磊半抱着自己仿佛要炸开的脑袋哀嚎,“重新包!快点!我这眉毛都快被吊到发际线上去了!还有,你怕三角巾会松,这是恨不得把老子头按地上再用脚踩着拉紧的对吧?!”
他刚才可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要把脑袋挤扁的力道。
林白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邱磊那被勒得滑稽又痛苦的表情,以及孙二满手足无措、恨不得使出全身力气固定三角巾的架势,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这训练场面,着实有点惨烈。
“行了行了,别东张西望的看别人笑话了!”
张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丁点“公报私仇”的得意,“小兔崽子,轮到你了!刚才嘴皮子不是挺溜吗?现在让老子看看你的真本事!”
他可没忘记林白那句“人工呼吸也不是不能做”的调侃。
张维说着,直接从口袋里掏出秒表,动作利落地往地上一坐,两条长腿一盘,“来吧,林白同志,看看你观摩了这么久,学到了几分真功夫?”
林白看着班长这副“舍身饲虎”的模样,眉梢微挑,带着点调侃:“班长,您来真的?真让我拿您开练?”
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班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以及“嘴欠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的至理名言。
“嗯?”张维眼睛一瞪,故意板起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我亲自给你练手还委屈你了?还是说……你小子怂了?”
冷面班长的架子必须端住了。
林白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透着几分胸有成竹:“不敢不敢,班长您能让我练手是我的荣幸。”
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抖开手中的三角巾,雪白的布料在他手中展开,“您准备好了就可以按秒表了。”
“嘿!还挺有自信!”张维哼笑一声,收起脸上的玩笑,神情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林白的手,“预备——”他拇指悬在秒表按钮上,“——开始!”
几乎是秒表启动的瞬间,林白修长白皙的手指便如穿花蝴蝶般动了起来。
他的指腹柔软,但动作极其精准、流畅。
长长的指节灵巧地捻起、折叠、缠绕着那条三角巾,稳稳地覆盖在张维头上需要固定的位置。
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了,没有丝毫犹豫和多余的动作,三角巾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服帖地包裹住目标区域。
旁边的田医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目光紧紧追随着林白的动作,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赏和骄傲,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不愧是我崽崽!看看这动作多标准!多麻利!
看一遍就能做得这么好,这说明什么?!
说明崽崽天生就该干这行!
和我一样有救死扶伤的慧根和天赋!
天呐,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和职业素养!简直是天作之合!”
没人知道面上沉稳的田医生在心里翻着粉红泡泡,当林白将最后一个燕尾角收拢到位,仔细调整好松紧度,确保既稳固又不会让班长感到窒息或不适后,才沉稳地开口:“班长,好了。”
张维几乎是同时按停了秒表,低头一看:“1分07秒!”
“好!非常好!”田医生立刻率先鼓起掌来,脸上洋溢着真心的喜悦和赞赏,几步走到近前,“林白同志,这个成绩太出色了!动作标准,流程清晰,用时还这么短!这水平完全能代表咱们医务队去参加比赛了!”
她看着林白的眼神热烈得像是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医护新星。
面对田医生的热情夸赞,林白脸上立刻切换回那副温和有礼、谦逊得体的表情,微微颔首:“田医生您过奖了。我这刚刚开始练习,离您指导的标准还差得远呢。
特别是细节处理和速度上,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加强的地方,之后我一定勤加练习。”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分寸感十足。
这变脸速度看得旁边的张维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这小混蛋,在他面前就皮得不行,在田医生面前就装得跟个小绵羊似的,简直是个无敌蔫坏变色龙!
不过,想着刚刚林白专注包扎时认真的样子,听着他此刻虽然客气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疏离排斥的回答,张维心底深处却悄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开心。
这小子……终于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对谁都隔着一层的偶像林白了。
他愿意尝试融入,愿意向班长向战友展露一点点真实的自己。
虽然路还很长,但这第一步,他终究是迈出来了,而且是朝着张维所希望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打碎后重组着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