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十二小时，从海边到风暴眼
电话是免提的。
那个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男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通过电流，淌进了交易室这片死寂的真空中。
海浪，风声，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鱼线破空声。
声音的背景，描绘出了一片与此地截然不同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悠闲与安逸。
“瑶姐？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这儿正钓鱼呢，刚上了一条大石斑，晚上给你空运过去尝尝？”
钱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瑶姐？
他看看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到能让时间静止的女人，再听听电话里那个吊儿郎当的腔调，大脑里的逻辑电路瞬间烧成了一团乱麻。
苏沐雪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陆寒。
可这个语调，这个称呼，这个场景……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仿佛她认识的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陆寒，只是一个虚假的投影。
李瑶没有理会陆寒的玩笑，她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了那片海风的惬意。
“陆寒，别钓了。”
“家里来客人了，限你十二个小时之内，滚回来。”
“滚回来。”
这两个字，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像两颗冰冷的铆钉，砸在交易室每个人的心上。
钱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这辈子，还没听过谁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家老板说话。更离谱的是，他印象里那个永远笑眯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陆寒，似乎就是被这么称呼的对象。
电话那头的海浪声，停了。
那份慵懒的氛围，在李瑶话音落下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足足三秒钟，陆寒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没有了半分轻佻，只剩下一种淬炼过的，金属般的冷静。
“客人？”
仅仅一个词，语调的转变，却让苏沐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什么样的客人？”陆寒追问。
李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电脑屏幕上那个幽绿色的光标上，仿佛在对着它说话。
“能让白家少爷当众罚站，还顺便敲打了快刀李的客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苏沐雪甚至能想象出陆寒在那片阳光下的表情。他一定收起了鱼竿，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一定消失了。
这句看似平淡的描述，所蕴含的信息量，足以让任何一个身处局中的人感到窒息。
“知道了。”
陆寒的声音传来，平静，简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给我留杯热茶。”
嘟。
电话被挂断了。
交易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嗡鸣。
李瑶将手机轻轻推回到苏沐雪面前，仿佛只是借用了一下她的计算器。
钱明张着嘴，看看李瑶，又看看苏沐雪，最后目光呆滞地望向那部已经黑屏的手机。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地震后的重建，不，是粉碎性坍塌。
“这……这他妈的……到底谁是老板？”他终于忍不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他脑海里，陆寒的形象彻底模糊了。那个凭借天赋异军突起的年轻人，那个创立瀚海资本的新星，那个被他视为忘年之交的后辈……此刻，却成了一个被代号“天机”的女人用“滚回来”呼来喝去的……小弟？
苏沐雪没有说话。她拿起自己的手机，那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却感觉有些烫手。
“给我留杯热-茶。”
陆寒最后那句话，和之前那条神秘短信里的“茶，快凉了”，在她脑中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陆寒之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不见底的鸿沟。她所了解的陆寒，或许只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那一角。而在那片幽深的水面之下，隐藏着一个她从未触及过的，由“天机”、“长城计划”和那杯神秘的“茶”所构成的，庞大而未知的世界。
这种认知，没有让她感到失落或嫉妒，反而催生出一种更加强烈的，混杂着好奇与探究欲的复杂情绪。
她想知道，那片海，到底在哪儿。
她想知道，那杯茶，到底是什么味道。
“林曦。”
李瑶的声音打破了沉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林曦正死死盯着李瑶电脑上那个名为“天机”的系统界面，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技术人员特有的，近乎狂热的光芒。她听到了李瑶的呼唤，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在。”
“放弃对辉耀科技的所有数据监控。”李瑶的指令，简单，干脆，不带任何情绪。
“放弃？”林曦愣住了，“可是白宇飞的封单还在，快刀李的买单也……”
“那张桌子，已经没得玩了。”李瑶打断了她，缓缓转动椅子，面向了观察室那块巨大的主屏幕，“现在，换一张。”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屏幕一角，那个被林曦置顶的，来自“G--Eye”的摘要推送窗口上。
那张李瑶的侧影照片，和那行“代号：天机”的文字，像一枚黑色的勋章，烙印在屏幕上。
李瑶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隔着空气，指向了那个窗口。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我们的新对手，不是白宇飞，也不是快刀李。”
钱明和苏沐雪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李瑶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了那个“G-Eye”的徽标上。
“是他们。”
这个“他们”，让苏沐雪瞬间想起了那条短信，想起了那个能让白宇飞停手的“虎啸”，想起了那个在市场里做三维建模的无形之手。
原来，对方在暴露李瑶身份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这是一次示威，也是一次……邀请。
李瑶转回头，看向已经站直身体，等待指令的林曦。她的眼神平静如水，但说出的话，却带着引燃一切的能量。
“林曦，我要你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找到他们的服务器。”
林曦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是物理位置，”李瑶补充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属于算法的精确，“是逻辑入口。”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牵起一个几乎无法察看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宣告。
“我要跟他们……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