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车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透进零星的月光,照亮江豚布满血丝的眼睛。他靠在车厢壁上,左肩的伤口被绷带勒得发紧,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神经,传来阵阵刺痛,但他的思绪却比刀刃还要锋利,反复切割着营救行动中暴露的疑点。
“‘影子’能精准设下埋伏,绝非偶然。”江豚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语气凝重如铁,“我们联系刘老板、制定营救计划、确定行动时间,全程都在陈老先生的郎中铺地窖里密谋,按说不该走漏风声。”他目光扫过对面的张连长、麻雀和赵刚,最后落在苏晓棠脸上,“唯一的可能,是我们身边还藏着‘乌鸦’的眼线——这个内鬼,比小李更隐蔽,更危险。”
张连长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脸上满是怒色:“又是内鬼!上次小李的背叛已经让我们损失惨重,这次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我们恐怕都要折在监狱里!江队,你说该怎么查,我一定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
苏晓棠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陷入沉思:“我们在津门的行动核心成员,除了牺牲和失踪的,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个,再加上赵刚和陈老先生。陈老先生是老中医的挚友,为了抗日不惜冒险相助,绝不可能是内鬼;赵刚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营救刘浩然,还因此丢了工作,也没有背叛的理由。”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那么,内鬼只能在我们四个当中。”
麻雀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晓棠姐,你可别怀疑我!我跟着江队出生入死,怎么可能背叛组织?再说,这次营救行动的地道还是我挖的,要是我是内鬼,直接在地道里做手脚,咱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就事论事。”苏晓棠解释道,“在没有证据之前,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怀疑对象。我们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因为信任而放松警惕,最终付出惨痛的代价。”
江豚点了点头,认同苏晓棠的说法:“晓棠说得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内鬼隐藏在我们身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从现在起,我们恢复‘双人互证’制度,任何行动、任何信息传递,都必须有两人以上在场确认。同时,每个人都要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和可疑人员接触,有没有泄露过行动相关的信息。”
他看向赵刚:“赵刚,你和刘老板联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有人跟踪,或者通讯时被人监听?”
赵刚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和刘老板都是私下见面,每次都选在人少的地方,而且交谈时间很短,应该没有被跟踪。通讯方面,我们都是当面沟通,没有用过电话或者电报,应该不会被监听。”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张连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影子’会未卜先知?”
“不可能。”江豚否定道,“‘影子’再狡猾,也不可能凭空猜到我们的计划。一定是我们在某个环节出现了疏漏,被他抓住了破绽。”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从津门出发到北平后的每一个细节:火车上的打斗、荒郊跳车、投奔陈老先生、联系刘老板、制定营救计划……突然,一个细节在他脑海中闪过,“等等,我们在陈老先生的地窖里密谋时,有没有可能被人监听?”
“地窖是密闭空间,周围都是厚实的土墙,而且陈老先生说过,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地窖的存在。”苏晓棠说道,“应该不会被监听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江豚睁开眼睛,眼神坚定,“等我们回到破庙,立刻对地窖进行检查,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监听设备。另外,陈老先生虽然值得信任,但我们也要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我们的行踪。”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破庙。破庙早已荒废,屋顶漏着月光,墙角布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陈默言已经在这里等候,看到众人平安归来,松了口气:“江兄弟,你们没事就好。刘浩然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有医生照顾,你们不用担心。”
“多谢陈老先生。”江豚说道,“我们有件事想麻烦您,我们怀疑在您的地窖里可能有监听设备,想回去检查一下。另外,我们也想确认一下,您有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我们的行踪和计划?”
陈默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江豚的意思,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你们怀疑我?这很正常,在这个乱世,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以带你们回去检查地窖,至于透露行踪和计划,我以人格担保,除了你们和刘老板,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江豚连忙道歉:“陈老先生,对不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这次行动暴露,让我们不得不更加谨慎。”
“没关系。”陈默言摆了摆手,“走吧,我带你们回去检查。”
众人跟着陈默言,再次返回郎中铺的地窖。地窖里的陈设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动。江豚让麻雀拿出特制的探测工具——这是他在津门时让地下党组织准备的,能够检测出隐藏的监听设备。
麻雀拿着探测工具,在地窖里仔细搜索起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探测工具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经过墙角的一堆药材时,电流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江队,这里有问题!”麻雀大喊道。
江豚和苏晓棠立刻围了过去。麻雀拨开药材,露出一块松动的土块。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土块,发现土块后面藏着一个小巧的黑色装置,上面有几根细小的电线,连接着墙壁里的铜线——这正是一个简易的监听设备!
“果然有监听设备!”张连长怒不可遏,一把将监听设备摔在地上,“是谁这么卑鄙,竟然在陈老先生的地窖里安装监听设备?”
陈默言看着地上的监听设备,脸色铁青:“没想到我这里竟然被‘乌鸦’的人盯上了!这地窖我已经用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安装的监听设备。”
江豚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监听设备,眉头紧锁:“这个监听设备很新,看起来安装时间不超过三天,应该是我们抵达北平后,‘乌鸦’的人趁您不注意安装的。”他抬头看向陈默言,“陈老先生,最近这三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您的郎中铺?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陈默言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三天来的病人都是老主顾,没有陌生人。不过,前天下午,有一个日军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来买药,说是感冒了,我给他们拿了些感冒药,他们就走了。当时他们在药房里待了一会儿,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安装的?”
“很有可能。”江豚点了点头,“那个日军军官很可能是‘乌鸦’组织的人伪装的,或者是‘乌鸦’的同伙。他们趁您给病人抓药的时候,偷偷在地窖的墙角安装了监听设备,所以我们的计划和行踪才会被‘影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晓棠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内鬼不在我们身边?”
“目前来看,是这样。”江豚说道,“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乌鸦’的人既然能在陈老先生的地窖里安装监听设备,就说明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一直密切关注,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陈默言愧疚地说道:“江兄弟,都是我的错,没有察觉到‘乌鸦’的人安装了监听设备,差点害了你们。”
“陈老先生,这不能怪您。”江豚安慰道,“‘乌鸦’的人狡猾多端,您能在危难之际收留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监听设备已经被破坏,‘乌鸦’的人再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了。”
解决了监听设备的问题,众人回到破庙。江豚让张连长安排战士们在破庙周围布防,防止“乌鸦”的人再次偷袭,然后和苏晓棠、麻雀、赵刚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茶鬼’的寿宴还有二十多天,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身份,‘乌鸦’的人肯定会加强对‘福顺茶馆’的守卫,想要混进去难度更大了。”苏晓棠说道。
“而且‘影子’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他监视,想要在北平城里活动,更加困难了。”麻雀补充道。
赵刚突然说道:“江队长,我或许能帮上忙。我在北平生活了十几年,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其中有一个朋友,名叫‘鬼手’,他是北平城里有名的小偷,擅长开锁、潜入,而且消息灵通。或许我们可以找他帮忙,让他打探一下‘福顺茶馆’的情况,甚至帮我们潜入收藏室。”
江豚眼睛一亮:“‘鬼手’?他可靠吗?会不会是‘乌鸦’的人?”
“应该可靠。”赵刚说道,“‘鬼手’虽然是个小偷,但他很有骨气,从不偷穷苦百姓的东西,而且对日军和‘乌鸦’组织十分不满。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大忙,他欠我一个人情,应该会愿意帮我们。不过,他这个人很谨慎,想要让他帮忙,必须亲自去见他,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江豚沉吟片刻,说道:“好,我们就去找‘鬼手’。赵刚,你明天去联系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乌鸦’的人跟踪。”
“放心吧,江队长,我会小心的。”赵刚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赵刚乔装成一个小贩,离开了破庙,前往约定的地点联系“鬼手”。江豚和苏晓棠则留在破庙,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茶鬼’的收藏室是我们的主要目标,想要找到第二枚人皮符号的线索,必须进入收藏室。”江豚说道,“‘鬼手’如果真的能帮我们潜入收藏室,那我们的任务就成功了一半。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鬼手’不可靠,或者‘乌鸦’的人早就布好了陷阱,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可以制定两套计划。”苏晓棠说道,“第一套计划,让‘鬼手’帮忙潜入收藏室,寻找线索;第二套计划,如果第一套计划失败,我们就只能在‘茶鬼’的寿宴上强行闯入收藏室。不过,寿宴上宾客众多,‘乌鸦’的人也多,强行闯入风险很大。”
江豚点了点头:“就这么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赵刚的消息,同时做好各项准备工作。麻雀,你再准备一些潜入和开锁的工具,确保万无一失。张连长,你让战士们加强训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明白!”麻雀和张连长异口同声地回应。
当天下午,赵刚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江队长,我联系到‘鬼手’了,他愿意帮我们。他说他对‘福顺茶馆’的地形很熟悉,而且曾经潜入过‘茶鬼’的收藏室,知道里面的布局。他约定我们今晚三更,在北平城东南角的城隍庙见面,详细商量潜入的计划。”
“太好了!”江豚喜出望外,“赵刚,你做得很好。今晚我们就去见‘鬼手’,一定要和他商量好详细的计划。”
苏晓棠却有些担忧:“三更时分,城隍庙人迹罕至,会不会是‘乌鸦’的陷阱?‘鬼手’虽然是你的朋友,但我们毕竟不了解他,不能完全信任。”
“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赵刚说道,“我和‘鬼手’约定了暗号,如果他说了暗号,就说明他没有问题;如果他没说暗号,或者说了错误的暗号,就说明有问题,我们立刻撤退。”
“这样就好。”江豚说道,“今晚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张连长留在破庙坐镇,接应我们。麻雀,你身手好,负责警戒;晓棠,你负责观察‘鬼手’的言行,判断他是否可靠;我负责和他谈判,商量潜入计划。”
夜幕再次降临,北平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三更时分,江豚、苏晓棠、麻雀和赵刚乔装改扮,朝着城隍庙的方向摸去。城隍庙早已荒废,大殿里的神像布满了灰尘,墙角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四人抵达城隍庙时,“鬼手”已经等候在大殿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锐利如鹰。看到江豚四人,他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天王盖地虎。”赵刚率先说出了暗号。
“宝塔镇河妖。”“鬼手”立刻回应道,声音沙哑。
确认了暗号,赵刚才松了口气:“鬼手,这位是江队长,是我们的领头人。”
“鬼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江豚身上:“江队长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赵刚说你们需要我帮忙潜入‘福顺茶馆’的收藏室,寻找一样东西?”
“没错。”江豚说道,“我们要找的是一枚人皮符号,据说藏在‘茶鬼’的收藏室里。只要你能帮我们拿到这枚符号,我们可以给你丰厚的报酬,黄金五十两。”
“黄金五十两?”“鬼手”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江队长,我帮你们不是为了黄金。‘茶鬼’仗着‘乌鸦’组织的势力,在北平城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我早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了。不过,‘福顺茶馆’的守卫极为严密,尤其是收藏室,不仅有专人看守,还安装了机关,想要潜入进去,难度很大。”
“我们知道难度很大,所以才找你帮忙。”苏晓棠说道,“你曾经潜入过收藏室,应该知道里面的布局和机关,有你帮忙,我们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鬼手”点了点头:“我确实潜入过一次,但那次只是为了偷一幅字画,没有仔细观察收藏室里的其他东西。不过,我记得收藏室的门是用特制的锁锁住的,这种锁很难打开,而且门后有一个压力机关,只要有人推门进去,就会触发机关,警报声会立刻响起。”
“那我们该怎么进去?”麻雀问道。
“想要进去,必须先找到锁的钥匙,或者用特殊的工具打开锁,同时还要破解门后的压力机关。”“鬼手”说道,“‘茶鬼’把钥匙藏在他的书房里,书房的守卫也很严。而且,收藏室里有很多古董字画,摆放得很密集,想要在里面寻找人皮符号,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一旦被发现,就会陷入重围。”
江豚沉吟片刻,说道:“钥匙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书房和收藏室的具体位置、守卫的换班时间、机关的破解方法,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
“不行。”“鬼手”摇了摇头,“‘福顺茶馆’的地形复杂,守卫众多,而且‘茶鬼’最近因为寿宴的事情,加强了戒备,你们外人进去,很容易被发现。我必须亲自带你们进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江豚看着“鬼手”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破绽,但“鬼手”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异常。“好,那就麻烦你了。”江豚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鬼手”说道,“三天后是‘茶鬼’寿宴的前一天,他会忙着招待前来祝贺的宾客,守卫的注意力会被分散,是潜入的最佳时机。我会提前做好准备,晚上三更,我们在‘福顺茶馆’后门集合。”
“好,就这么定了。”江豚伸出手,“合作愉快。”
“鬼手”也伸出手,和江豚握了握手:“合作愉快。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行动成功后,你们必须答应我,帮我除掉‘茶鬼’这个祸害。”
江豚点了点头:“没问题。‘茶鬼’是‘乌鸦’组织的得力干将,我们本来就打算除掉他。”
商量好计划后,“鬼手”便率先离开了城隍庙。江豚四人也立刻返回破庙。
路上,苏晓棠小声对江豚说道:“江豚,你觉得‘鬼手’可靠吗?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我也觉得有些可疑。”江豚说道,“他太爽快了,不仅不要报酬,还主动要求亲自带我们进去,这不符合一个小偷的行事风格。而且,他提到收藏室的机关和钥匙时,虽然说得详细,但眼神里总有一丝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
“那我们还要不要和他合作?”麻雀问道。
“要合作,但必须提高警惕。”江豚眼神坚定,“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不能错过。三天后的行动,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按照‘鬼手’的计划行动,另一方面也要防备他背叛我们,设下陷阱。”
回到破庙,江豚立刻召集众人,制定了详细的应对计划。他让张连长挑选二十名身手高强的战士,埋伏在“福顺茶馆”周围,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