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客厅的鎏金铜炉燃着松针香,清冽的松木气息混着参汤的暖甜漫在半空,却压不住沈清瑶眼底翻涌的妒火。她捏着绣帕的指尖泛白,目光死死黏在萧澈递还参汤碗的手上——那截冷白的腕骨在玄色锦袍映衬下格外显眼,指腹擦过沈清歌手腕时,连动作都放柔了三分。凭什么?凭沈清歌一个没娘疼的孤女,能让靖王这般另眼相看?
“姐姐倒是好福气。”沈清瑶忽然开口,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甜腻,尾音却淬着毒,“不过是炖碗参汤,竟让殿下这般上心。不像我,连给殿下添杯茶都怕唐突了贵人。”她说着,故意提起案上的青瓷茶壶,壶嘴倾斜的瞬间,滚烫的茶汤“哗啦”泼向沈清歌的素色裙摆,褐色茶渍瞬间晕开在布料上。
“哎呀!”沈清瑶慌忙松手,茶壶“哐当”撞在案角,她却捂着嘴偷笑,眼底满是得意,“姐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这茶壶太沉,我手劲小,没拿稳……”
沈清歌猛地后退半步,滚烫的茶水渗进衬裙,烫得肌肤发疼,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来了。她要的就是沈清瑶的急躁,要的就是这当众“失手”的戏码。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淡阴影,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妹妹无妨,许是我站得太近,挡了妹妹的路。”她抬手想去擦裙摆,动作却故意放慢。
萧澈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皮肤,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烫到了?”他转头看向沈清瑶,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冰寒,“二小姐拿不稳茶壶,便该让丫鬟代劳,何苦亲手添茶,伤了旁人?莫非是觉得,本王的王府,容得你这般放肆?”
沈清瑶脸色骤变,捏着帕子的手更紧了,心里又气又慌——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澈会为了沈清歌斥责自己。明明她才是王氏的亲女儿,穿金戴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沈清歌不过是个穿旧衣、戴银簪的孤女!
“殿下恕罪,我……我只是手滑……”
“手滑?”沈清歌忽然抬头,眼底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妹妹若是不喜我来道谢,大可直说,不必用茶水烫我。这裙摆是母亲去年赏我的旧衣,我平日里舍不得穿,今日特意穿着来,就是想让母亲的在天之灵,也知道殿下救了我……” 这话像狠狠扎在沈清瑶心上。
她最忌妒沈清歌有林氏留下的旧物,最恨旁人提起“母亲”二字。她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就要去扯沈清歌的衣领:“什么旧衣?我看你就是故意装可怜,想博殿下同情!你以为殿下护着你,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住手!”萧澈猛地起身,玄色锦袍扫过桌面,茶杯“哐当”撞在案角,茶汤溅了沈清瑶一袖口,“二小姐未免太过放肆!沈小姐好心来道谢,你却屡次刁难,是觉得本王不敢治你的罪?”他的气势太过凌厉,沈清瑶被吓得后退半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还强撑着辩解:“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她……她故意激怒我!”
李嬷嬷见状,慌忙上前打圆场,心里却慌得厉害——再闹下去,不仅查不到靖王府的底细,还会惹怒殿下,回去没法向王氏交代。“殿下息怒,二小姐年纪小,性子直率,若是冲撞了殿下,老奴替她赔罪。”
她话锋一转,眼神里满是算计,“只是老奴突然想起,夫人还让老奴给二小姐带了件新做的桃红裙,说是今日风大,怕二小姐着凉。不如老奴先带二小姐去偏厅换衣服?免得茶水渍污了衣裳,回去夫人又要怪罪。” 她这是想借机脱身,免得再出洋相。
沈清歌哪会给她们机会,心里冷笑一声,突然捂着心口咳嗽起来,帕子上瞬间印出浅淡的红痕——那是她早先用胭脂调的假血,特意藏在袖中,就等着这一刻用。“咳……咳……殿下,我近日咳疾总不好,刚才被茶水一烫,竟有些喘不过气……春桃,我的药……”
春桃会意,立刻从包袱里掏出个青瓷瓶,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您快吃颗药!都怪我,没拦住二小姐,让您受了委屈!”
萧澈立刻上前扶住沈清歌,语气里满是担忧,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早就看穿了沈清歌的小把戏,从她掏假血帕子的瞬间,那点胭脂混着清水的淡红,哪是什么咳血。可他偏要配合,想看看这丫头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春桃,扶你家小姐去偏厅歇会儿,我让人去请太医。”他转头看向李嬷嬷,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嬷嬷带二小姐换衣服也好,只是府中路径复杂,让林七派个侍卫跟着,免得你们迷路。” 这话看似贴心,实则是让侍卫监视她们的举动。
李嬷嬷脸色惨白,却不敢拒绝,只能强笑道:“多谢殿下费心。”她拉着还在抽泣的沈清瑶,几乎是逃也似的往门外走,心里又气又急——今日不仅没占到便宜,还被沈清歌戏耍了一番,回去定要在王氏面前告状,让王氏好好收拾沈清歌! 沈清瑶被李嬷嬷拉着走,心里却满是不甘,回头看向客厅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怨毒——沈清歌,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清歌才松了口气,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萧澈看着沈清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里带着调侃:“方才你戏耍沈清瑶和李嬷嬷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灵动许多。故意用旧衣引沈清瑶动手,又用假血博同情,最后还借咳嗽把她们支走,这一个又一个手段,倒是用得炉火纯青。我倒不知道,沈小姐还有这般‘演技’。”
沈清歌的脸颊瞬间发烫,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殿下取笑我了。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坏了我们的事。”
“我知道。”萧澈的声音放得更柔,眼神里满是温柔。
之后,沈清歌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丙三舱的舆图和李尚书私通北疆的账册副本。她将油纸包递给萧澈,声音里满是郑重:“殿下,这是昨日在码头查到的证据。李尚书的丙三舱藏着五千斤私盐,账册上还记着他与赵德海的交易明细,甚至提到他们要在三日后,用‘清晏号’将私盐运往北疆,换战马百匹。”
萧澈接过油纸包,展开舆图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他仔细看着账册上的记录,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严肃:“果然如此。我派去通州西港的暗卫回报,赵德海近日频繁接触北疆商人,还在废弃盐仓囤积了大量炸药,看来是想在运盐时,用炸药炸毁码头,嫁祸给流民,掩盖私盐交易的真相。”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若是让他们得逞,不仅私盐会流入北疆,助纣为虐,还会有无数无辜百姓葬身火海。“三日后就是十五,‘清晏号’定会按时出发,若是让他们把私盐运走,再炸毁码头,后果不堪设想。”
“别慌。我已让人通知漕运帮,让周帮主派快船在西港芦苇荡埋伏,只要‘清晏号’出港,就立刻拦截。另外,我会进宫面圣,将李尚书和赵德海的罪证呈上去,请求陛下派禁军封锁通州码头,绝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沈清歌看着萧澈坚定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忽然想起方才在客厅,他配合自己演戏时的模样,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殿下早就看穿我的小把戏了?”
萧澈轻笑一声,伸手拂去她鬓边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你刚拿出假血帕子时,我就看出来了。那点胭脂混着清水的淡红,哪是什么咳血。不过,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聪明,懂得借势而为,把沈清瑶和李嬷嬷耍得团团转。只是下次再用这种小伎俩,可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不小心拆穿你,扫了你的兴。”
沈清歌的耳尖瞬间泛红,慌忙低下头,她没想到萧澈不仅没拆穿她,还会配合她演戏,甚至调侃她的小把戏。
两人正说着,廊下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李嬷嬷带着换好衣服的沈清瑶回来了。沈清瑶穿着件新做的桃红撒花裙,领口袖口滚着金线,发间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路时叮当作响,显然是想在萧澈面前重新找回面子。
“殿下,姐姐,我们换好衣服了。”沈清瑶走到客厅中央,故意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眼神里满是得意,“这是母亲特意给我做的新裙,说是最衬我的气色。姐姐若是喜欢,改日我让母亲也给你做一件,免得你总穿那些旧衣,让人看了笑话。”
沈清歌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羡慕的神色:“妹妹的新裙真好看,只是我性子粗,穿不惯这么贵重的料子,还是算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免得母亲担心。”
萧澈点点头,对着三人道:“既然如此,我让林七送你们回府。路上小心,若是遇到什么事,就让侍卫来王府报信。” 沈清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嬷嬷拉了拉衣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三人跟着林七走出靖王府,马车早已候在门外。沈清瑶率先钻进马车,李嬷嬷紧随其后,沈清歌最后上车时,忽然回头对萧澈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懂的默契,是这场戏落幕时,最隐秘的暗号。
马车缓缓驶动,沈清瑶靠在软垫上,还在抱怨沈清歌方才让她出丑。李嬷嬷坐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思索,却没再多说一句话。沈清歌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却在盘算着三日后的行动——她知道,这场与赵德海、李尚书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而靖王府的客厅里,萧澈看着桌上的舆图和账册,眼神里满是锐利。他对身边的暗卫冷声道:“按计划行事,密切关注赵德海他们的动向,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另外,派人盯着沈府,若是王氏有什么异动,立刻禀报。” 暗卫躬身应下,转身离开客厅。萧澈走到窗边,望着沈清歌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马车驶回沈府时,天色已经渐暗。王氏早已在正厅等候,见三人回来,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今日去靖王府,殿下对你们态度如何?清瑶,你有没有在殿下面前好好表现?”
沈清瑶撅着嘴,不满地说道:“娘,别提了!都怪姐姐,今日在王府让我出了好大一丑!殿下还为了姐姐斥责我,根本没正眼瞧我!”
王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沈清歌的眼神里满是狠厉:“清歌,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殿下会斥责清瑶?” 沈清瑶将今日在靖王府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故意泼茶水的情节,只说沈清歌故意装可怜,博萧澈同情。
沈清歌垂着眼,声音里带着委屈:“母亲,我没有故意装可怜。是妹妹不小心泼了我茶水,殿下只是说了句公道话,我也不知道妹妹会这么在意。”
王氏看着沈清歌眼底的委屈,又看了看沈清瑶气鼓鼓的模样,心里也分不清谁真谁假。她冷哼一声,对着两人道:“好了,别吵了!今日之事就算了,日后不许再在殿下面前出洋相!”
回到晚晴院,春桃刚关上门就急着问道:“小姐,今日在靖王府,您和殿下商议得怎么样了?”
沈清歌点点头,从袖中取出舆图,铺在桌上:“都准备好了。萧澈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暗卫和禁军,漕运帮也会在西港芦苇荡埋伏。三日后,我们定能拦截住‘清晏号’,拿到赵德海和李尚书私通北疆的铁证。”
春桃看着舆图上的标记,眼神里满是激动。沈清歌伸手抚摸着舆图上的丙三舱标记,眼神里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