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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悦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细细的,却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盯着她电脑上那张股权结构图,眼睛一眨不眨地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司名字之间来回扫视,脑袋有点发晕,就像走进了一个解不开的迷宫。

许志明——这个名字底下藏着好几层空壳公司,每一家都注册在不同的地方,法人信息模糊不清,资金流水干净得让人起疑。而它们最终指向的,是一家叫“云桥通联”的通信公司,恰好是临江物流数据中心宽带接入的唯一供应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节奏越来越快。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像是有什么线索被猛地连上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我低声说,语气很稳,也很坚定。

赵勇站在我身后,没说话,但呼吸变得特别慢,特别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个本该消失的军工技术员周临舟,用好几个假身份在城市里穿行,每一次操作都精准避开监控重点区域;而他的网络通道,竟然来自猛虎帮控制的边缘地带资源。

这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而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掩护、铺路。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指尖划过上面写满的名字和箭头。房间里飘着咖啡和墨水的味道,墙上的地图插满了彩色图钉,标记着过去三个月所有可疑信号源的位置。

我拿起一支黑色记号笔,在周临舟的名字下面狠狠画了一横,像是给某个阶段画上句号。

然后,我写下三个名字:“张林”、“吴海”、“陈志远”。

每一笔都用力极了,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面,仿佛要把这些伪装钉死在墙上,再也逃不掉。

“他不敢走正规流程,也不敢暴露真实身份。”我一边写一边说,“但他需要电、需要网、还需要运输通道。这些东西,靠一个人根本搞不定。所以他一定找了人帮忙。”

“猛虎盲。”赵勇接了一句,声音有点哑。

我摇头:“不止。”我转过身,看着他们俩,“周雄那种人,心狠手辣又多疑,怎么可能随便让外人碰他的地盘?除非……有人替他说好了话,让他觉得这笔交易‘安全’。”

李悦眼睛一亮,立刻反应过来:“郑铭!”

我点点头。副局长签字批准市政项目变更的事,是她刚从财政局非公开档案里挖出来的。原本应该由国有运营商做的安防升级工程,最后竟落到了“云桥通联”这家民营企业头上。招标过程看起来合规,可关键评审环节却被悄悄跳过,中标价格还高出市场价三成。

时间也对得上——去年底,正是周临舟被公安系统除名后的第三个月。

“他在体制内有人。”我说,语气冷了下来,“而且位置不低。不然怎么可能把一个黑帮控制的公司塞进政府项目名单,还能顺利通过审计?”

赵勇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一条虚拟路线滑动,从云岭县边缘的一个废弃基站,一路划到城南工业区的变电站,最后停在临江物流园的数据中心外围。

“你看这几个点。”他压低声音,“都不是核心地段,也不在主干道上。但都有个共同点——都在猛虎帮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像是特意选的缓冲区,既能用他们的电力线路,又不会深入引起怀疑。”

我闭上眼,开始“犯罪场景回溯”。

这是我最擅长的能力——不是超能力,而是一种高度专注的心理模拟。根据现有证据、监控片段和环境参数,把自己代入嫌疑人的视角,还原他的行动路径和决策逻辑。

画面一点点浮现: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园区巡逻车刚走远,灯光渐弱。一个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推着一辆带轮子的金属箱,贴着c4栋后墙阴影移动。他右腿微跛,走路时重心偏向左边,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来。他知道巡逻间隔是十二分钟,知道检修口哪块铁栅栏螺丝松动,甚至提前准备了特制扳手。

他靠近墙体接口处的一个隐蔽端口,打开箱子,连接设备,输入指令。整个过程不到四分钟。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技术人员能做到的。

我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

“他受过训练。”我说,“不只是技术方面,还有反侦察意识。他对警方的布控太熟了,就像……曾经是我们的人。”

这话一出口,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悦像是被什么击中,手指一顿,飞快调出公安内部人员调动记录数据库,设下筛选条件:近三年内因违纪或项目终止被清退出系统的科技岗位人员。

名单跳了出来,一共十七人。

她一条条往下翻,忽然停下。

“这个人……”她指着屏幕中央的一行信息,声音微微发紧,“2020年从市科技局外包审查组调离,理由是‘安全风险评估不合格’。但档案里没有任何具体说明。奇怪的是,他的名字出现在两个项目的验收报告上——其中一个,就是临江物流数据中心的初审备案。”

我凑近看。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面容清瘦,鼻梁高挺,脸型轮廓和我们在监控里看到的周临舟非常相似,尤其是左眉尾那一道淡淡的旧伤疤。

“再查他之前的履历。”我说。

几分钟后,新的信息拼上了拼图。他曾参与军民融合项目的安保审计工作,负责核查第三方供应商的技术合规性,有权接触部分非密级设备的部署流程。虽然权限不高,但足够了解整个系统的运作模式——包括哪些环节有漏洞,哪些审批可以绕开,最关键的是:如何规避自动报警机制。

“他不是普通的工程师。”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很重,“他是审查者。他知道漏洞在哪,也知道怎么钻进去。”

李悦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那mK-7的唤醒信号呢?如果它本应完全离网、物理隔离,为什么还能被触发?”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划开了我们之前所有的假设。

我沉默了几秒,脑子飞速运转。

然后走到另一块空白白板前,写下“mK-5”三个字。

“还记得那份回收记录吗?”我问,“他说第三台模块运输途中损毁,可根本没有事故报告,也没有残骸移交凭证。我怀疑……他根本没销毁。他留着它,用来研究协议。”

赵勇皱眉:“你是说,他用mK-5逆向破解了通信机制?可那是淘汰型号,和mK-7不一样。”

“不一样,但同源。”李悦快速敲键盘,调出两代模块的技术文档对比表,“底层认证逻辑一致,只是加密层级提升了两代。如果有人掌握了旧版的核心指令集,完全可以伪造一次伪唤醒请求——就像用复制的钥匙启动一辆换了锁芯的车。”

“就像冒充家属刷门禁卡。”我说。

她点头:“我们之前捕捉到的那次37秒信号,频率特征吻合,但数据包完整性只有68%。不像正式自检,更像是一次试探性连接。”

“他在测试。”我盯着白板,声音低沉,“测试这个系统会不会回应他。一旦成功,就意味着他可以定期激活mK-7,获取运行状态,甚至埋入后门程序。”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连空调的嗡嗡声都显得刺耳。

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一台理论上完全离网的高保密设备,正被人远程窥探。而执行这一切的,是一个被体制清除、却熟知规则漏洞的技术人员;他背后的网络来自暗网联盟,物理通道由猛虎帮掌控,而在警局内部,还有人替他扫清障碍。

四个人,四种身份,各自割据一角,互不接触,却共同维持着这张网。

“这不是团伙。”我说,“这是分工明确的合作体系。他们之间可能从未见过面,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周临舟负责技术实施,幽灵提供网络掩护,周雄供给物理通道,郑铭则在体制内遮风挡雨。”

赵勇低声问:“那我们的突破口在哪?”

我看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连线,一条条扫过去。资金流、通信链、动线轨迹、权限路径……每一个环节都被刻意隔离,找不到直接关联。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每根丝线独立运作,断一根也不会暴露整体。

但有一点变了。

“周临舟亲自露面了。”我说,“以前他靠马甲操作,现在却不得不自己出现。说明什么?”

“被动转移。”李悦答得很快,“原计划被打乱了。可能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设备故障,或者接收方失联。”

“也可能是……”赵勇顿了顿,眼神凝重,“有人在逼他交出来。”

我心里一震。

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在这张巨网之外,还存在另一个力量。一个能让周临舟感到威胁的存在——也许是他曾经的上级?还是某个同样觊觎mK-7机密的境外势力?

是谁?

幽灵?周雄?还是……郑铭?

我还来不及开口,李悦忽然轻声“咦”了一下。

“我又发现一件事。”她指着屏幕上的基站日志,“这三个假身份使用的SIm卡,虽然注册信息不同,但每次登录都通过同一个虚拟定位服务器跳转。而这个服务器的Ip集群,曾在三个月前用于一次针对市公安局内网的扫描攻击。”

“暗网联盟。”我立刻明白。

也就是说,不仅是网络通道,连这些假身份的通信掩护,都是“幽灵”提供的。

三方协作的证据,终于闭环了。

我拿起笔,在白板最上方画了一个圈。然后分别写下四个名字:周临舟、幽灵、周雄、郑铭。

四条线从他们各自的位置延伸而出,最终汇聚在中心一点——mK-7。

“技术、网络、人力、权力。”我低声说,“每一块拼图都到位了。他们不需要见面,只需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就能让整个系统运转。”

赵勇看着那幅图,脸色越来越沉。

“我们现在掌握的是全貌。”他说,“可也正因为看清了,才更危险。动一个,其他三个都会察觉。他们会立刻切断联系,销毁证据,甚至启动应急预案。”

我没说话,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李悦的电脑弹出一条红色预警提示,边框高频闪烁。

她点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临江数据中心刚刚有一次异常用电波动。”她说,“持续不到十秒,但功率峰值接近满载。像是某种高耗能设备短暂启动。”

我想起来了。

“mK系列模块自检时,电源负载会瞬间拉升。”

“它又被唤醒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戳——凌晨两点零七分。

和前三次假身份操作的时间,完全吻合。

他们还在运行。

而且就在刚才,完成了又一次连接。

我转身看向白板,拿起红色记号笔,从郑铭的名字出发,画了一条粗线,直直穿过层层屏障,连接到“幽灵”所在的角落。

笔尖重重落下,墨迹晕开,像血滴坠地。

李悦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指节泛白。连续三天熬夜让她眼下浮现出青黑的阴影,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赵勇靠在墙边,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很少这么紧张,只有面对真正致命的对手时才会如此戒备。

谁都没有动。

夜灯照着满墙的线索,像一张正在呼吸的网。

我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阵钝痛悄悄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缓缓撕裂。

不是疲劳,也不是偏头痛。

是直觉。

一种久经战场的老兵才会有的预感——风暴即将来临。

窗外,乌云压顶,远处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

这座城市仍在沉睡, unaware of the silent war being waged beneath its surface.

而我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

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不能强攻,也不能贸然收网。

我们必须制造混乱,让他们彼此猜忌。

要用谎言撕裂信任,用假情报点燃怀疑。

这场棋局,不能再按他们的规则走了。

我要让他们看见——猎物,从来都不是我们。

真正的猎手,此刻正站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他们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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