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拿到“项目拓展专员”的电子工牌时，心情复杂得像是打翻了调味瓶。这头衔听起来比“特殊人才”顺耳多了，至少像个正经职位。但她也明白，这不过是林灿给她换的一个稍微好看点的笼头罢了。
顾北烨亲自把工牌交给她，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柳专员，林总很看好你在资源对接方面的潜力。王总那个橡胶园项目，以后就由你主要负责前期接洽和资料整理，定期向我汇报。”
“我一定尽力，顾总。”柳青青双手接过工牌，感觉自己像是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虽然不自由，但至少有了明确奔跑的方向。
为了对得起这个新头衔和那份丰厚的奖金，柳青青开始恶补橡胶产业知识。她让耗子给她发了一堆行业报告、价格走势图、东南亚各国投资政策文件，看得头昏眼花。什么天然胶乳、标准胶、烟片胶，什么割胶季节、真菌病防治……以前她只关心包包上的皮质好不好，现在却要研究树皮怎么割才能流出更多的“液体黄金”。
她甚至在网上找了个行业论坛，注册了个小号，伪装成刚入行的贸易公司小白，怯生生地提问：“各位大佬，小弟初来乍到，想了解一下泰国南部和马来西亚北部橡胶园的投资环境差异，有没有前辈指点一下？”
别说，这招还挺管用。论坛里真有几个热心肠（或者想显摆）的老鸟，给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当地哪些官员需要打点，哪些家族不能得罪都隐晦地提点了两句。柳青青把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和自己查到的资料交叉验证，居然也慢慢摸到点门道。
当她再次和王总见面，不经意间抛出几个专业术语，比如“StR20标准胶的期货溢价”或者“印尼的KmK政策对出口的影响”时，王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之前看一个漂亮花瓶，变成了看一个有点东西的“业内人士”。
“青青，不，柳专员！你这进步神速啊！”王总啧啧称奇，“看来‘菁英汇’真是卧虎藏龙，连你都这么专业，林总更是了不得！”
柳青青心里有点小得意，但面上依旧谦虚：“王总过奖了，我就是刚学点皮毛，还得靠您多指点。您看，关于您说的那个本地势力问题，我这边初步了解到，是不是主要和当地一个姓‘刀’的家族有关？”
王总脸色微变，压低声音：“柳专员消息灵通啊！就是那个刀家，在那边经营了几代人，树大根深，有点……不太好说话。”他做了个搓手指的手势，“胃口不小。”
柳青青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想，看来耗子哥的情报没错，这项目最大的风险不是市场，而是地头蛇。
……
苏曼的直播间，热度持续发酵。
她尝到了流量和同情的甜头，开始变本加厉。直播内容从最初的含沙射影，慢慢升级到半真半假的“爆料”。
“家人们，你们知道吗？有些俱乐部，入会就要交几百万的保证金哦！美其名曰筛选优质会员，实际上呢？就是圈钱！”
“还有啊，他们会故意安排一些‘优质男会员’接近你，对你嘘寒问暖，让你以为遇到了真爱，等你陷进去了，就开始各种pUA，让你投资他们的项目，或者套取你家里的资源……”
“更过分的是，如果你不从，或者想退出，他们就会威胁你，曝光你的隐私，让你身败名裂！我有个朋友，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她说的声情并茂，眼泪说来就来，加上一些模糊处理的“聊天记录”截图和打了码的“奢侈品礼物”照片（有些甚至是从柳青青以前朋友圈盗的图），可信度在不明真相的网友看来极高。
“菁英汇”和林灿的名字虽然没直接出现，但圈内人几乎都对号入座了。俱乐部的客服电话这几天接到了不少咨询（和骂人）电话，连带着一些正在接触的潜在会员也表现出犹豫。
“反林联盟”的群里，苏曼被捧成了“反抗领袖”、“姐妹之光”。那几个捞女天天在群里给她吹彩虹屁，怂恿她继续爆料，最好能直接把“菁英汇”搞臭搞垮。
苏曼飘了。她觉得自己掌握了流量密码，找到了财富自由的新捷径（直播打赏和广告收入暴涨），甚至开始幻想有朝一日，林灿会跪在她面前求她删帖。
……
“灿哥，苏曼越来越过分了。需要现在就把她那个‘干爹’挪用公款的证据，还有她买假包充门面、偷税漏税的记录甩出去吗？”耗子看着监控屏幕上苏曼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有点按捺不住。
林灿正在看柳青青整理提交的、关于橡胶园项目风险及应对建议的初步报告。报告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甚至还附上了论坛里获取的“民间情报”作为佐证，让他有点意外。
“不着急。”林灿放下报告，语气依旧平淡，“让她再表演几天。证据准备得充分一点，等她下次直播，在线人数达到峰值的时候，再放出去。要确保效果……足够震撼。”
他像是耐心的猎人，看着猎物在陷阱边缘疯狂试探，等待最肥美的那一刻再收网。
“另外，”林灿补充道，“橡胶园项目，可以启动初步尽调了。让北烨组建一个小团队，柳青青作为联络人跟进。告诉王总，我们很有兴趣，但需要看到更详细的资料和实地考察。”
“明白。那柳青青这边……”
“给她开放一部分非核心的商业数据库权限，方便她查询资料。告诉她，做得不错，继续保持。”林灿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知道，对柳青青这种人，不能一味打压，要给她看到进步的空间和实实在在的认可（比如权限和口头表扬），她才会更卖力地在自己画的圈子里干活。
“宋先生那边，还有‘基金会’那边，有动静吗？”林灿问起了真正关心的问题。
“宋国仁助理那边回复了，措辞非常官方，表示‘感谢周小姐和贵基金会的善意，宋先生事务繁忙，旧物已收到，若有暇会翻阅’。等于什么都没说。”耗子汇报，“‘基金会’那边，那个东欧黑客组织还在研究我们那份假文档，暂时没有新动作。玛丽娜已经抵达瑞士，进入了封闭学习状态。”
林灿点点头。宋国仁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老狐狸不会轻易接招。“基金会”的暂时安静，反而让他觉得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华灯初上。苏曼之流的吵闹，如同楼下街市的嘈杂，影响不了顶层的风景。柳青青的“上进”，王总的项目，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棋盘另一端，那两个沉默而强大的对手。
猎手深知，真正的较量，往往在无声处进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布好眼前的局，静待风云变幻。
“通知下去，”林灿转身，对耗子说，“明天上午，我要听橡胶园项目的详细尽调方案汇报。还有，让公关部准备一份声明，针对近期网络上的不实谣言，措辞要强硬，但暂时不用点名，预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是，灿哥！”
窗外的夜色渐浓，城市的光芒却愈发璀璨。在这片由欲望和资本构筑的森林里，猎手与猎物的游戏，永不落幕。而有些人，正在努力从猎物，转变为……更有用的工具。柳青青看着电脑屏幕上“权限升级”的提示，深吸一口气，再次点开了那份厚厚的橡胶产业分析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