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稚嫩的呓语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正的心脏。他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赤着的脚狠狠碾过地上的玉米碎屑，指关节捏得发白。“妈的…妈的！”他低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目光在秦瞳后脑的芯片和金元宝嘴里的假发之间疯狂游移，最终定格在老K脸上，“老K！干！拔了它！出事老子担着！不能让我闺女的声音再从那混蛋嘴里出来！”
老K眼神一厉，重重点头：“掩护我！清场！”他猛地从工具腰包里掏出几颗之前从胖子身上搜刮来的、用于制造烟雾逃生的白色小圆球（改良版烟雾弹），毫不犹豫地砸向管道后方他们来时的方向！
噗！噗！噗！
浓密呛人的白色烟雾瞬间炸开，翻滚着填满了狭窄的管道，暂时阻断了可能的追兵视线和通路。
同时，老K的动作快如鬼魅。他没有直接去碰秦瞳后脑的芯片，反而扑向管道壁上那处之前爆出火花、引燃粉尘的破损电线盒！几根老化的电线裸露着铜芯，断口处仍有细小的电火花在“噼啪”闪烁。
“陈小乐！玉米粒！快！”老K低吼，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从秦瞳身上顺来的、沉甸甸的黄铜制蜂巢徽章——徽章背面有个带螺纹的金属小帽，像个微型容器盖子。
陈小乐被爆炸震得还有点懵，闻言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之前收集的、饱满干燥的玉米粒（正是421章管道里散落的那些）。老K一把抓过，飞快地拧开徽章背面的小帽，将三四颗玉米粒塞了进去，然后迅速拧紧，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透气孔。
紧接着，老K用一把绝缘尖嘴钳，小心翼翼地夹住那枚塞满了玉米粒的徽章，将其金属外壳部分，稳稳地搭在了裸露电线断口处不断跳跃的电火花上！
“滋啦…噼啪…”
细小的电火花瞬间爬满了黄铜徽章的表面！金属是优良的导体，热量通过外壳迅速传导到内部密闭空间。
仅仅过了几秒钟！
“砰！！！”
一声闷响，如同微型炮仗在铁罐里炸开！老K手里钳着的黄铜徽章猛地一震！
那枚被强行拧紧的金属小帽，在内部急剧膨胀的气体压力下，如同炮弹的底火般被狠狠地冲开！伴随着一股灼热的气流，无数雪白蓬松、还带着新鲜热气的爆米花，如同天女散花般从徽章内部猛烈喷射出来！喷得老K一头一脸！
这些新鲜出炉的爆米花，带着浓郁的焦糖般香甜（玉米淀粉高温糊化）的气息，混合着爆炸的微小冲击力，劈头盖脸地向上方喷溅！滚烫蓬松的米花瞬间粘满了老K头顶上方那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管道天花板，像一片骤然长出的、古怪的白色霉菌！
“卧槽！老K你搞什么爆米花派对！”陈正被这突如其来的“美食袭击”惊呆了。
“吱吱！”金元宝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叼着假发的小嘴一松。那顶假发掉在地上，接口处的蓝光依旧闪烁。小家伙的小黑眼睛却被那些新鲜喷溅、散发着诱人焦糖香味的爆米花吸引了！饥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它不再理会假发，后腿猛地一蹬，小小的身体像颗金色子弹，直射向粘在管道壁高处、还在冒着热气的一颗爆米花！
“金元宝！别！”陈小乐惊呼阻止，但已经晚了！
金元宝的目标很明确。它灵巧地避开老K挥舞的手臂，沿着粗糙的管道壁向上飞窜，粉嫩的小爪子眼看就要够到那颗蓬松的米花！就在爪子接触爆米花的瞬间，它另一只爪子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扒拉了一下旁边垂落的一根老旧电线！
滋啦——！
那根本就绝缘层破损、负载着微弱电流的老旧电线，被金元宝锋利的爪子狠狠划过！一小簇比之前猛烈得多的橘红色电火花猛地爆开！
这簇稍大的电火花，如同致命的火种，瞬间点燃了空气中飘散的、尚未落地的、蓬松干燥且富含焦糖化淀粉的新鲜爆米花碎屑！
呼——！
一小团金红色的火焰在空中骤然亮起！如同微型的烟火！火焰只持续了一瞬，便将那些细碎的爆米花焚尽，但燃烧产生了大量带着浓烈焦糊味的、灰白色的烟雾！这股刺鼻的烟雾，打着旋儿向上方升腾！
嘀呜——嘀呜——！
刺耳尖锐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整个地下管道系统、乃至上方的疗养院建筑里疯狂炸响！这焦糊的烟雾，精准地触发了安装在地下管网关键节点、极其敏感的烟雾探测器！
哗——！！！
冰冷的、带着浓重消毒水气味的消防水，如同愤怒的瀑布，从管道天花板上数个隐蔽的消防喷淋头里狂暴地倾泻而下！瞬间将管道里所有人浇了个透心凉！
“我靠！”陈正被冰水激得一个哆嗦。
“冷！冷死我了！”胖子捂着肚子惨叫。
老K和陈小乐也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冰冷的水柱无情地冲刷着管道里的一切。也冲刷在昏迷的秦瞳脸上，以及——他那双被精心伪装过的、此刻正暴露在外的眼睛上！
秦瞳的右眼在冰冷水流的刺激下，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猛地睁开！瞳孔深处，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无机质的冰冷反光。这不是人类的眼睛！是406章提到过的、蜂巢特制的超精密机械仿生眼！此刻，冰冷的消防水正顺着他的眉骨、脸颊流下，一些水流不可避免地渗入了那精密的光学镜头和眼睑的缝隙！
滋滋…细微的电流干扰声仿佛从眼球内部传出。机械眼那冰冷清晰的视野瞬间变得一片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白雾！水珠在精密的镜片组上凝结、流淌，彻底破坏了它的光学捕捉能力！
“机械眼进水！视觉信号丢失！”老K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到秦瞳那只雾气朦胧、徒劳转动的机械右眼，瞬间明白了状况！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默！芯片！快！”老K嘶声大吼，同时扑向地上那顶被水淋湿、接口蓝光依旧闪烁的假发！他需要干扰芯片与控制端的实时信号传输！
一直紧张关注着通道后方烟雾、防备追兵的周默（他跟随林柚的指示从另一条维修通道潜入接应，刚刚抵达爆炸现场边缘），听到老K的吼声，猛地回头！他看到了秦瞳后脑勺那块在冰冷水线下依旧闪烁蓝光的芯片，也看到了老K扑向假发接口的动作！
没有任何犹豫！周默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手里一直紧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把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电台设备维修用的精密电子剪线钳！
冰冷的水流让地面湿滑。周默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前倾，但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借着前冲的惯性，电子剪线钳那细小却无比锋利的钳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探出，在秦瞳后脑勺那片闪烁的蓝光处，对着芯片边缘暴露在外的、几根比头发丝还细的、连接着下方神经束的透明数据引线，狠狠一剪！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割裂灵魂的脆响！
钳口合拢的瞬间，芯片一角那急促闪烁的幽蓝色LEd指示灯，如同被掐断了生命线，猛地一暗，彻底熄灭！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解脱和某种东西彻底断裂的凄厉惨嚎，猛地从秦瞳喉咙深处炸裂出来！他原本瘫软的身体像通了高压电般疯狂地弓起、抽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在头皮上抓出血痕！那只进了水的机械眼在眼眶里疯狂而无规律地转动！
这声惨嚎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戛然而止。秦瞳弓起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砸回冰冷潮湿的地面，彻底不动了。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消防喷淋头还在孜孜不倦地喷洒着冰冷的水柱，发出单调的“哗哗”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秦瞳。
几秒钟后。
秦瞳的眼皮，极其缓慢地、颤抖着睁开。
这一次，不再是空洞的茫然，也不是冰冷的机械光芒，更不是属于朵朵的童真。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茫然、破碎，以及一种溺水之人刚刚被拖上岸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瞳孔艰难地转动，目光扫过被水淋透的众人，扫过老K手里那顶滴水的假发，扫过周默手里还捏着的、钳口沾着一点透明组织液的电子钳，最终落在自己湿透的、沾满玉米粉尘和爆米花碎屑的手上。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痛苦和混乱堵住。
终于，一个极其沙哑、虚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带着浓重个人口音和复杂情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我…我的头…谁…谁他妈…把爆米花…塞我脑子里…烤…烤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