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二白于杭州茶室内,因极度担忧无邪安危而被迫艰难吐露进入古潼京的真正方法,声音干涩地解释着如何通过观测星象与地磁异常来追踪那移动的海子时……
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炙热的阳光烘烤着无垠的黄沙。
“哎呦我去!天真!快看!海市蜃楼?!不对……是水!真他妈是水啊!”
王胖子兴奋的粗嗓门打破了沙漠的死寂,他指着远处地平线上那一片突兀而诱人的蔚蓝色,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的汗珠都闪着光。
“可算见着水了!老天爷开眼啊!热死胖爷我了!”他一边嚷嚷着,一边就作势要往那边冲,“哥几个,还等啥呢?机缘到了!下去游一圈呗,凉快凉快!这鬼地方,能泡个澡简直是神仙待遇!”
无邪也被那在一片金黄中突然出现的蔚蓝所吸引,口干舌燥之下,那抹蓝色显得无比诱人。但他比胖子谨慎些,眉头微蹙地看着那片平静得有些过分的海子:“胖子,别急!这沙漠深处突然出现这么大片水,有点邪门……”
然而,王胖子已经被酷热和眼前的“奇迹”冲昏了头,加上本就跳脱的性子,哪里还听得进劝,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就往海子边跑去:“怕什么!这么大一片水,还能是妖怪变的不成?肯定是地下水!胖爷我先去探探路!”
无邪想要阻拦,但胖子的动作飞快。
就在王胖子的脚即将踩到那蔚蓝水面的边缘,甚至他已经感受到那股沁凉的湿气,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容时——
杭州茶室房,吴二白刚刚说到最关键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急切:“……绝对不能直接触碰那海子的水!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水!那是是陷阱!真正的入口需要在水面特定倒影出现时才能进入,否则……”
他的话音未落。
沙漠里,王胖子的脚尖已经触及了那看似清凉的水面。
没有预想中的冰凉触感。那蔚蓝色的“水面”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王胖子的脚踩上去的刹那,整个人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拽!他“哎哟”一声,身影瞬间扭曲、模糊,下一刻竟直接消失在了那片蔚蓝之前!
“胖子!!”无邪惊得魂飞魄散,大叫着冲过去。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片蔚蓝色的海子如同活物般开始剧烈波动、膨胀,散发出强大的吸力!无邪和旁边的几个伙计,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扯入其中!
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
短暂的眩晕和失重感过后,无邪和王胖子重重摔落在地。他们挣扎着抬起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白得令人心悸的沙漠!这里的沙子细腻苍白得如同骨粉,天空是一种压抑的、永恒黄昏般的昏黄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光线不知从何而来,笼罩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而在这片苍白沙漠中,矗立着一棵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恐怖巨树!
它的主干扭曲虬结,如同挣扎的巨龙,无数粗壮的、如同黑色巨蟒般的藤蔓从树冠垂落,在苍白沙地上投下狰狞的阴影。那些藤蔓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暴虐的气息。仅仅只是远观,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灵魂颤栗。
吴二白在杭州说出的后半句警告,此刻仿佛穿越了时空,重重地砸在沙漠的上空:
“……否则,惊动了水里的东西,要么被丢到那片白色沙漠深处的守卫前面,要么……就是直接送到张日山的门口!!”
无邪望着远处那棵遮天蔽日的恐怖植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王胖子刚才的冒失,已经将他俩与伙计们分散并被直接送入了最危险的绝地。
沙漠中的危机,已然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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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茶室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吴二白终于艰难地吐露了追踪移动海子与安全进入古潼京的方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后,他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但目光却死死盯着言十七,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恳切与……恐惧。
“言先生……方法我已经说了,再无隐瞒。”吴二白的声音沙哑,“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务必保住无邪的命。他不能折在古潼京,绝对不能!”
言十七银灰色的眼眸淡漠地看着他,并未立刻回应。
吴二白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沉重无比:“您或许认为九门蝇营狗苟,行事矛盾。但无邪…他不只是我的侄子!他是‘去汪计划’耗费两代人心血、牺牲了无数人,最终选定的、唯一的‘执行者’!他是所有计划的核心,是最终能撬动汪家根基的那把钥匙!他若出事,九门过去几十年的牺牲、谋划…一切皆成泡影!我们…我们真的再也输不起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真正触及软肋的恐惧。
言十七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吴二白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审视。
半晌,他终于微微动了一下眼帘,声音清冷平稳,却字字如刀,剖开吴二白最不愿面对的矛盾:“你们不惜代价与汪家斗争,视其为心腹大患。然而暗中,却又效仿他们的模式,试图精密操控、培养一个所谓的‘执行者’,甚至不惜以两代人为代价。”
他略一停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这究竟是在反抗,还是在渴望成为另一个汪家?你们憎恶的,究竟是汪家本身,还是憎恶掌控一切的不是你们自己?”
吴二白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这其中的矛盾与苦涩,他自己又何尝不知。
言十七并未继续追击,话锋一转,如同最顶尖的弈者落下决胜之子:“想真正扳倒汪家,靠一个被推上前台的无邪,远远不够。甚至集结九门全部力量,若自身根基腐朽,亦是徒劳。”
吴二白瞳孔微缩:“您是说……”
“你们必须先把自己家里打扫干净!汪家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多么坚固的堡垒,而是无孔不入的渗透和对信息的绝对掌控。”言十七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九门内部,从上到下,还有多少是他们的人?你们每一步计划,对方是否都了如指掌?带着一身的‘钉子’去端人家的老巢,是自寻死路。”
他向前微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把你九门内部,所有汪家的暗桩,无论职位高低,无论背景如何,一个不剩,彻底清除。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
言十七微微停顿,银灰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冰冷的星芒闪烁,语气带着一种源自古老底蕴的淡然。
“……到那时,张家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让你们少走些弯路。毕竟,”他语气平淡,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份量,“对张家而言,汪家,从来算不上什么值得看重的敌人。”
这不是交易,更像是一个基于对方表现的、居高临下的指引。吴二白清晰地认识到,这是获取关键信息唯一的机会,更是此刻拯救无邪那渺茫希望之所系。他沉重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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