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人群屏息凝视,每个人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火焰巨柱中灼烧神魂的痛楚。焚卡泽和灯笼芯如同沉默的祭品,浑身肌肉在剧烈痉挛,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脖颈上青筋如蚯蚓般暴起。可诡异的是,在《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那既深沉磅礴又隐含天道韵律的笛音催动下,他们扭曲痛苦的脸上,竟硬生生被逼出一丝近乎解脱的“欣慰”!仿佛这焚身锻魂之苦,反成了洗涤罪愆的甘霖。
焚卡泽的意识在熔炉中翻腾,近乎癫狂的困惑撕扯着他:为何这天生的“神躯”——这理应主宰万火、饕餮地火的存在——此刻却如同干裂的河床,被狂暴的地火之力撕裂?那本该滋养神躯的火焰洪流,化作亿万根烧红的无形钢针,狠狠扎入他每一寸神性本源!更可怕的是脚下升腾的罡风,如附骨之疽钻入五脏六腑,将他堪比圣器强度的神经元冲击得如同崩裂的琉璃!极致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意志……
(神躯失效的痛苦根源在于王临借笛音引导的地火罡风并非滋养,而是携带《大帝心体经》的炼化符文与游龙剑意的暗劲,在“炼魂锻体”的名义下进行本源层面的惩戒)
剧痛啃噬喉咙,他几乎要发出野兽般的惨嚎。可哑穴被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生生堵在胸腔。这一刻,他对王临竟生出一股荒谬的“感激”——感激对方用这冰冷禁制,保全了他最后一丝“神裔”的体面,免于在数千目光下露出懦弱如羔羊的丑态。可这份“体面”,代价是母亲若在天有灵亦要为之揪心的——真实的、剥皮蚀骨般的疼!
维利亚紧攥的手心沁出冷汗。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焚卡泽遭报应,却从未想过是以这般狠辣决绝的方式。王临这熔风炼魂的琴曲,不仅替她报了积郁多年的怨愤,更是在万千瞩目下,将焚物欲公爵府骄横跋扈的继承人踩入尘埃。她看向王临的目光,激愤褪去,只余下深深的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
王临目光如冰锥刺向躺在地上的焚卡泽:“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万众为证,焚卡泽,两条路给你选——是接着掰掰你引以为傲的‘拳头’,还是静下心来,跟我讲讲这世间的‘道理’?”羽扇轻点幽蓝火笛,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焚卡泽的瞳孔因笛音余威猛然收缩,喉结艰难滚动,最终用口型无声挤出两个字:“……道理。”
“识时务!”王临唇角勾起讥诮,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法槌敲落,“好!那我们就好好掰扯这道理!”
他竖起第一根手指,语速不快,字字清晰,回荡在场中每个人耳边:
“第一个道理:位分尊卑!”王临羽扇指向焚卡泽,“你说我是霜语谷伯爵,伯爵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领地授封于神火公爵焚物欲!换言之,我是你爹的人!你呢?”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不过一个尚未继承爵位、空有‘少主’名头的小小男爵!你我之间,是君臣有别!我敬你爹三分,故而对你留几分薄面。若按爵位尊卑……你见我不行大礼,已属僭越!这道理,你认是不认?!”
焚卡泽嘴唇翕动,想争辩“少主”尊贵,可瞥见头顶悬停的七宝玲珑塔和脖颈后若有若无的剑意寒芒,满腔的不甘与倨傲被生生压回喉咙。在王临冰冷的注视和羽扇蓄势待发的威胁下,他最终屈辱地点了头。
“看你点头点的毫无诚心!”王临骤然冷喝,羽扇作势欲扬,语带雷霆,“是不是还做着‘独子即天命’的春秋大梦?!好!信不信我这就给你爹奉上几剂大尧秘传‘麒麟送子丹’,不出三年,叫你兄弟绕膝!届时,你这‘神火焚家唯我独尊’的牌匾,怕是要砸个稀烂!你这所谓的‘高贵’,不过是占了个暂时没兄弟争抢的便宜!我说错了么?!”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笑和惊叹,仿佛已看到气急败坏的焚物欲公爵忙着开枝散叶、焚卡泽地位摇摇欲坠的画面。焚卡泽脸上青白交错,屈辱感如毒藤缠绕心脏。
王临不容他喘息,第二根手指竖起:
“第二个道理:师道尊严!”他目光如电,扫过威廉院长等人的方向,“此地是何处?皇家炼金学院!我是何人?”声如洪钟,“陛下钦点的‘皇家炼金教授’,实打实的‘炼金宗师’!而你呢?”他轻蔑地瞥向焚卡泽,“不过是个尚未毕业的学生!纵有神裔血脉,也逃不开这‘学生’二字!在这学院圣地,老师管教学生,天经地义!这道理,你认是不认?!”
焚卡泽胸膛剧烈起伏,在王临积威和众多学院高层目光下,最终铁青着脸,再次艰难点头。
王临毫不放松,第三根手指如同判官笔点出:
“第三个道理:信义大节!”他声音陡然转厉,指向维利亚又猛地刺向焚卡泽,“你与公主殿下有真神之契在先!然契成之时,‘初夜权’便已如约履行!诺成契消,两不相欠!此乃天地见证之理!而你呢?”王临踏前一步,气势如渊,“今日竟恃强凌弱、背信弃义!妄图以蛮横手段强娶公主,视皇族尊严与真神契约为无物!此等行径,与那星宇山贼何异?!这道理,你敢不认?!”
焚卡泽的头颅猛然昂起!喉咙发出低沉的、困兽般的呜咽。在王临的指责中,他根深蒂固的认知轰然崩塌:“她的初夜明明是我焚家的权利!是我施舍恩典才屈尊开口要娶她!为何到了这王临口中……却成了我背信弃义、蛮横无理?!”
罗西神裔骨子里的特尊与东方伦常的尖锐碰撞,让他在极度的屈辱与混乱中彻底失语,只剩下颈项僵硬的沉默,以及眼中翻腾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王临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或麻木、或艳羡、或习以为常的数千张面孔,在罗西帝国根深蒂固的习俗下,贵族对“初夜权”的行使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是无上的“恩宠”和荣耀象征,甚至足以让一个家族兴奋到云端。
然而,王临无意在此刻挑战这片土壤上扭曲的共识。他无需争辩对错,只需紧扣规则本身。他冰冷的视线重新锁住焚卡泽,开口依旧简洁、精准,如同铁锤钉入要害:
“契约是否已履行?”
焚卡泽在灼魂之痛与无形威压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王临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字字如重锤敲打在众人心上,“契成即消!汝复何求?又何来资格强娶?!”
他最后一句,更是凝聚了法理的裁决之力,将焚卡泽彻底钉在背信弃义的耻辱柱上:
“契约既成,汝当守诺,强夺岂非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