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村长的脚步声裹着铜钟余响渐远时，阿吉攥着那张写着“成佛”的纸条，指节泛白：“这俩字邪门得很，刚才陈石送咱们来的时候，我瞅见他后颈也有个‘成’字，像用烧红的钟针烫的。”
林野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粗哑的喊声：“卯时过了，该去前院喝汤了！”是陈石的声音，喊得急，尾音里裹着股肉汤的腥气，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
四人出门时，其他九个幸存者已缩在院门口，穿蓝布衫的女人攥着衣角，手腕上的白印被风吹得发红，见林野过来，她慌忙凑上前，声音发颤：“我刚才在窗缝里看见陈石炖肉，锅里飘着块怀表……银色的，和我妹的一模一样！”
苏九璃指尖的铜钟摆突然“嗒嗒”轻晃，指向村西老钟的方向——那里的天比别处暗，像被墨浸过，隐约有钟摆倒转的“咔嗒”声飘来。“别声张。”她压低声音，“怀表是钟鬼的‘引魂器’，陈石故意让你看见，是想引你去老钟那。”
陈石扛着柴刀走在队伍最前，柴刀背沾着的黑渍被风吹得簌簌掉，落在地上竟烧出细小的黑坑。“前院的汤是‘守钟汤’，必须喝。”他头也不回，左眉骨的疤在晨光里泛着青，“不喝的人，过了亥时就会被钟针盯上，倒着数完自己的死期。”
前院客厅是栋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房檐下挂着七八个破钟，钟面全是裂纹，指针统一倒指“三点”。屋里摆着两张缺腿的长桌，桌上摆着十二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油花浮在表面，凝出一个个小钟面的形状，碗边的竹筷头都泛着黑，像是蘸过坟土。
村长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个空碗，指节上沾着的肉渣里混着点白色碎骨——林野眯眼细看，那碎骨上有细小的刻痕，和血门提示里“老钟刻度”的纹路一模一样。“来了就坐。”村长倒转的瞳孔卡在“七点”，嘴角咧开的笑里，牙床沾着层油光，“这是山里的黄牛肉，炖了三个时辰，补得很。”
人群里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率先坐下，留着络腮胡的那个抄起竹筷就往碗里戳，夹起块肥瘦相间的肉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皱眉：“村长，你这牛肉咋有股铁锈味？是不是没洗干净？”
另一个瘦高个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邻座穿浅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扎着低马尾，脸色白得像纸，双手死死攥着裙摆。瘦高个突然伸手搭在女生肩上，手指故意往她锁骨处滑：“妹子，别怕，这汤我替你尝，要是有毒，哥先替你挡着。”
女生身子一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躲。陆疤刚要起身，苏九璃突然按住她的手，指了指女生马尾上的皮筋——那皮筋是银色的，和村长鞋跟挂着的表链材质一模一样，而且皮筋上缠着根褐色长发，和陈石后颈的头发丝儿分毫不差。
“别急。”苏九璃压低声音，“那女生的皮筋是怀表链改的，陈石故意让她坐这儿，是想让瘦高个惹她——惹了‘钟鬼引魂器’相关的人，就是犯了钟忌。”
果然，瘦高个的手刚碰到女生的锁骨，女生突然浑身发抖，马尾上的皮筋“啪”地断开，掉在地上，滚到村长脚边。村长弯腰捡起皮筋，指尖摩挲着链节，倒转的瞳孔突然加速转动，从“七点”倒转到“五点”：“后生，不懂规矩啊。”
瘦高个还没反应过来，络腮胡突然捂着肚子惨叫一声，碗里的肉汤洒在地上，溅起的油星落在黑渍上，竟“滋啦”冒起白烟。“这汤……这汤不对劲！”络腮胡的脸涨得发紫，手指抠着喉咙，想把肉吐出来，可刚张开嘴，一块带着刻痕的碎骨就从他嘴里掉出来，骨头上还缠着根血丝——那根本不是牛骨，是人骨，而且骨头上的刻痕，和屋檐下破钟的刻度完全吻合。
“吐了就完了。”陈石突然上前一步，柴刀往桌上一劈，刀刃卡在木缝里，“守钟汤必须喝完，吐一口，就少一根骨头——少了骨头，老钟就会来要你的骨头补。”
络腮胡的惨叫突然卡住，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他的眼睛开始往上翻，瞳孔竟慢慢变成细长的钟针形状，倒着往“零点”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络腮胡“咚”地栽倒在地，手腕上的表突然停了，指针倒指“亥时”——和陈石说的“亥时被钟针盯上”分毫不差。
人群瞬间炸了锅，穿蓝布衫的女人尖叫着往门口跑，却被陈石用柴刀拦住：“谁也不准走！汤没喝完，就是欠老钟的债，走了也得被钟摆甩回来，摔成碎骨喂汤！”他的刀背抵在女人胸口，刀背上的黑渍突然渗出血珠，滴在女人的粗布衫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钟面印子。
林野趁机拉着主角团退到墙角，阿吉盯着地上络腮胡的尸体，声音发颤：“野哥，那碎骨是前一个‘成佛者’的吧？村长说炖了三个时辰，可三个时辰根本炖不熟带刻痕的骨头——这汤是早就炖好的，络腮胡喝的，是‘钟鬼的剩汤’。”
苏九璃把铜钟摆放在地上，钟摆“嗒嗒”轻晃，指向桌上的肉汤：“这汤不是补身子，是‘认骨汤’。”她捡起块掉在地上的碎骨，凑近看，“骨头上的刻痕是‘时殉会’的标记，每块碎骨对应一个‘成佛者’，喝了汤，就等于认了‘成佛’的身份——认了身份，老钟就会记着你，等亥时一到，就来收你的骨头。”
陆疤盯着穿浅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正蹲在地上捡皮筋，指尖碰到皮筋的瞬间，皮筋突然发烫，烫得她指尖冒起白烟：“那女生的皮筋是怀表链，村长捡了皮筋，就是攥着‘引魂符’——他故意让瘦高个惹女生，是想让瘦高个替女生‘认骨’，现在络腮胡死了，下一个就是瘦高个。”
晚饭在混乱中结束，陈石把络腮胡的尸体拖走，说是“埋去老钟底下补钟”，剩下的人没人再敢碰碗里的肉汤，连瘦高个都缩在角落，不敢再看女生一眼。林野趁陈石收拾碗筷的间隙，拽住他的胳膊，把铜钟摆往他面前一晃——陈石的瞳孔突然收缩，像见了鬼，柴刀“哐当”掉在地上。
“这是……时殉会的饲钟摆？”陈石的声音发颤，后颈的“成”字突然发红，像被火烤着，“你是时殉会的人？”
“我是来拆局的。”林野盯着他眉骨的疤，“你弟十年前不是摔死的，是被时殉会抓来当‘钟骨’的，对吧？村长鞋跟的表链是蓝布衫女人妹妹的，你后颈的‘成’字是老钟烫的，肉汤里的碎骨是前村长的——前村长根本没成‘钟佛’，他是被老钟困住了，想找替死鬼，所以才留‘成佛’纸条引诱我们，对吧？”
陈石的脸突然变得惨白，他猛地捂住脸，肩膀发抖：“别问了……别问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爹为了救我弟，自愿当钟鬼傀儡，让我炖‘认骨汤’引活人来当替死鬼，可我弟早就成了老钟的一部分，连魂都没了！那女生是时殉会派来的‘钟引’，她的怀表链是引魂器，谁碰谁死，瘦高个刚才碰了她，亥时一到，老钟就会来收他的骨头！”
他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钟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林野抬头看向窗外，屋檐下的破钟突然开始倒转，指针从“三点”倒转到“两点”，而村西老钟的方向，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钟针在啃咬骨头——那是络腮胡的骨头，正在被老钟“补”进去。
“纸条是前村长留的，但‘成佛’两个字是反的。”苏九璃突然开口，捡起地上的“成佛”纸条，倒过来给陈石看，“倒过来念还是‘成佛’，但把纸条对着光看，纸背面有个刻痕——是老钟的钟芯位置。前村长不是引诱我们，是在告诉我们，‘成佛’的秘密在钟芯里，只有拆了钟芯，才能让钟鬼停手。”
陈石猛地抬头，眼睛通红：“钟芯里是我弟的头骨！时殉会用他的头骨当钟芯，养着倒转钟鬼，拆了钟芯，我弟就彻底没了……”
屋外的钟响又传来一声，这次带着女生的哭喊声——穿浅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不见了，只有她坐过的位置，留着半截断裂的怀表链，链节上缠着根带血的头发，指向村西老钟的方向。
林野攥紧铜钟摆，钟摆突然剧烈晃动，指向“佛”字：“不管钟芯里是谁的骨头，我们都得去老钟那。”他看向主角团，“瘦高个快到亥时了，女生被钟鬼引走了，只有找到老钟，解开‘认骨汤’和‘成佛’的关联，才能活过今天——而且陈石的话半真半假，他说我弟的头骨是钟芯，说不定是时殉会教他说的，目的是让我们不敢拆钟芯。”
陆疤捡起地上的怀表链，链节上的血渍还没干：“走吧。”她把怀表链塞进兜里，“这链节是‘引魂符’，带着它，能找到钟鬼的位置——但也得小心，这东西会引钟鬼来盯我们。”
陈石瘫坐在地上，看着众人往门口走，突然喊了一声：“亥时前一定要回来！老钟亥时会响三声，第一声收骨头，第二声收魂，第三声……收所有没喝完汤的人！”
林野回头看了他一眼，铜钟摆倒转的指针停在“亥时”，像在倒计时——这一次的推理，不仅要找钟芯，还要辨清陈石的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时殉会布下的最后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