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巷口那缕红雾时，苏九璃攥着引迹纸的指尖沁出冷汗——纸面接触红雾的瞬间，原本浅灰的戏台纹路竟晕开暗红，像被血浸过，烫得她赶紧撒手。纸落在地上，几秒就蜷成焦黑的团，风一吹，碎成齑粉，连点灰都没剩下。
“红雾是‘规则边界’。”林野拉住要去捡纸的阿吉，目光扫过雾里那个白色影子——影子比刚才清晰些，能看清水袖上绣着的半朵残梅，和旦角房间戏服上的花样一模一样，“碰了就等于认下‘入局’，引迹纸都挡不住，我们得绕路从老房子后窗进。”
陆疤抱着脸色发白的陈溪，指了指巷尾的矮墙：“那墙后是老房子的后院，我刚才看了，墙头没设陷阱，就是爬的时候得小心点，墙根的砖缝里渗着和戏楼一样的暗红伪迹。”
几人绕到墙后，阿吉先翻过去，在院里垫了块木板，林野托着陈溪，苏九璃和陆疤紧随其后。后院杂草半人高，草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可凑近一看，水珠竟是暗红的，像凝固的油彩。
“别碰草叶。”苏九璃拉住要摘草的陈溪，“这是‘怪’的‘每日标记’——每天天亮后，它会在本体周围布下这种伪迹，碰了就会被它锁定，当天夜里必遭反噬。张磊咳血、姜湄手腕红印，都是碰了伪迹后的反应。”
老房子的后窗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闷响，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混着怨气扑面而来，比戏楼里的气息浓了三倍。林野率先跳进去，落地时脚踩在块木板上，发出“咚”的轻响——低头一看，木板下竟藏着个暗格，暗格门是打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留着圈暗红的印记，大小和姜湄说的化妆箱刚好吻合。
“本体不在这。”林野皱起眉，指尖摸过暗格边缘的印记，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感，“印记还没凉，说明箱子刚被移走，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苏九璃跟进屋，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几个旧木箱，其中一个的锁是开着的，锁芯里缠着半根丝线，和班主房间找到的流苏丝线一模一样。“姜湄说箱子在脚边，可这里的箱子是开着的。”她蹲下身，闻了闻锁芯，“有怨气，还有姜湄的气息，两种味道缠在一起，分不清谁先谁后。”
突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呼救声——是李老师（戴眼镜的收藏者）！昨天分开时，李老师说要去老房子前院守着，防止“怪”从正门带箱子离开。
几人冲出去，就看见前院的空地上，姜湄背对着他们站着，手里攥着个暗红色的箱子——正是他们要找的化妆箱。李老师被她另一只手按在墙上，脸色惨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腕上的红印已经蔓延到小臂，和姜湄手腕上的红印一模一样。
“姜湄！放手！”苏九璃大喊，脚步却不敢上前——姜湄身上的气息变了，之前电话里的怨气现在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而且那气息里，竟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反而和戏楼里的“怪”气息完全重叠。
姜湄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潭。她看着苏九璃，嘴角突然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不是活人该有的笑容，更像木偶被线扯动的动作：“你们……来晚了。”她的声音里裹着两股音色，一股是她自己的，另一股是尖细的戏腔，像两个声音在同一个喉咙里说话。
林野突然抓住苏九璃的胳膊，声音发沉：“别靠近！她不是活人，至少……不全是。”他指着姜湄的脖颈——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勒痕，颜色和戏楼木门上的刻痕一样，“她的气息里，活人的生气在被‘怪’的怨气吞噬，现在的她，更像‘怪’的‘规则容器’——替‘怪’守着箱子，替‘怪’抓符合条件的‘脸’。”
话音刚落，姜湄突然发力，把李老师往怀里一拽，另一只手打开化妆箱——箱子里没有油彩，只有一堆空白的木偶脸，每个脸上都刻着道红印，和张磊、姜湄手腕上的印子一模一样。她抓起一个木偶脸，就要往李老师脸上按。
“住手！”林野突然掏出账本，对着姜湄晃了晃，“账本里的道具清单，‘旦角化妆箱’备注的是‘需三人血印激活’，你现在只抓了李老师一个，还差两个，激活不了规则！”
姜湄的动作顿了顿，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趁这间隙，阿吉和陆疤从侧面冲过去，拽着李老师往后退。李老师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小臂上的红印还在慢慢蔓延，皮肤下像有东西在蠕动。
姜湄看着他们退远，突然抱起化妆箱，转身就往门外跑。她的速度快得不像正常人，脚踩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眨眼就消失在门外的红雾里。
几人追到门口，红雾已经浓得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听见雾里传来水袖扫过地面的声响，还有姜湄那混杂着戏腔的声音：“明天……还会来抓一个……直到凑齐三张脸……”
苏九璃扶着门框，胸口起伏剧烈，刚才姜湄转身时，她清楚地看到姜湄后颈上有个空白的木偶印记——和陈溪怀里的木偶一模一样。“我们的猜测成立了。”她转过身，看向林野，语气里带着后怕，“‘怪’的规则是‘每日抓一人，凑齐三脸激活本体’，姜湄被怨气缠上后，成了它的‘抓脸工具’。而且姜湄不是活人，她的生气早就被怨气吞得差不多了，只是‘怪’还需要她的身份来引我们入局。”
林野捡起地上李老师掉落的眼镜，镜片上沾着点暗红的伪迹：“不止。姜湄刚才抓李老师，是因为李老师碰过唱本，是‘已启用道具持有者’——‘怪’的每日一局，目标都是已启用道具持有者，张磊是，李老师是，下一个……可能是王伯，也可能是我们中的谁。”
陈溪突然拉了拉苏九璃的衣角，小手指着老房子的墙——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影子，是个穿着旦角戏服的轮廓，没有脸，手里抱着个箱子，正对着他们，缓缓抬起水袖，像是在预告明天的“局”。
苏九璃看着那道影子，突然想起进戏楼前的自己——那时她还以为能靠线索找到本体，可现在才知道，他们从踏进红雾开始，就一直在“怪”的每日一局里打转。若不是林野每次都能精准摸到规则漏洞，刚才在屋里，她和阿吉恐怕已经成了姜湄抓的下一个“脸”。
“幸好有你。”苏九璃看向林野，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后怕，“要是只有我，恐怕连第二天的局都撑不过去，更别说摸到‘每日抓一人’的规则了。”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墙上的影子，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旧手表——表盘里的雾更浓了，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空白脸，和墙上的影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