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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同山涧中那淙淙流淌的溪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静修与求生中,悄然无声地流逝。少年杨戬恪守着阿泽(杨泽)的建议,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那紫竹掩映、云雾缭绕的神秘山壁前,于青石之上静坐感悟。虽然那隐匿洞府的大门依旧紧闭,玉鼎真人的真容未曾得见,但那跨越阵法屏障、缥缈而至、直指大道本源的天籁道音,对他心性的磨砺与道基的夯实,已然开始显现出初步的、却至关重要的成效。他眼中原本难以化开的戾气与躁动,进一步内敛沉淀,仿佛狂暴的河流汇入了深潭,变得幽深而沉稳。周身的气息也愈发凝练,对于体内那微弱法力的流转与掌控,虽远谈不上精妙,却也比起初时那全凭本能野性的驱使,要多了一丝清晰的意念与章法。

幼年杨婵则在山涧旁相对安全的区域内嬉戏,清澈的溪水、斑斓的卵石、偶尔掠过的小型灵蝶,都能引得她发出短暂而清脆的笑声,那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渐渐多了一些属于她这个年龄孩童应有的、微弱的天真与光彩。只是,当她偶尔停下玩耍,无意识地眺望远方那座如同背景般始终存在的、暗红色的桃山轮廓时,那明亮的眼眸中,依旧会迅速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思念与深沉的悲伤,小小的身影在那一刻会显得格外孤寂。

而阿泽(杨泽)自身的状况,也在持续好转。八九玄功不愧是阐教镇教神功,其生生不息、滋养万物本源的特质,在这个天地灵气充沛得近乎奢侈的上古时代,发挥出了惊人的效力。他体内那原本如同破碎瓷器般的经脉,已然续接了七七八八,虽然新生的经脉壁膜尚且脆弱,远不及从前宽阔坚韧,但至少法力已经可以相对顺畅地完成周天循环。布满了裂纹的五脏六腑,也在玄功法力日复一日的温养下,弥合了大半,基本恢复了正常的功能。至于那道最为棘手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时空之雷残余能量,在他持续以自身与这个时代悲剧“共鸣”所产生的特殊情绪之力,进行着水滴石穿般的消磨与安抚下,也终于被炼化得只剩下最后一丝极其顽固、如同黑色晶核般的毁灭核心。这最后的核心暂时还无法被根除,依旧盘踞在丹田深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胁,但已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他构成致命的持续侵蚀与破坏。

粗略估计,他现在的实力大约恢复到了相当于此世“天仙”初期的水准。在这个金仙辈出、大能隐现的上古时代,这样的修为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用于在这片相对偏远的山林中自保,以及暗中照看杨戬兄妹的安危,已然是绰绰有余了。他甚至开始尝试着,更加精细地操控法力,为将来可能需要的行动做着准备。

然而,命运的轨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露出它残酷而莫测的獠牙。

这一日,天色略显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阿泽如同往常一样,在他们暂居的石缝深处盘膝打坐,意守丹田,调动着已然恢复了不少的法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包裹、渗透着那最后一丝顽固的时空之雷核心,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将其彻底炼化驱除。

就在他心神高度集中,法力与那毁灭核心进行着最细微交锋的刹那——

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他长时间、高频度地以自身神魂去“共鸣”这个时代、尤其是与杨家悲剧相关的“情绪场”,使得他的灵魂波动与这段历史产生了过于紧密的、危险的联系;或许,是因为他身处玉鼎真人道场附近,这片区域本身就涉及重大的历史因果节点,时空结构相较于他处更为“薄弱”或“敏感”;又或许,这一切仅仅只是冥冥中命运的一次恶意玩弄,一个纯粹的、不幸的偶然……

毫无征兆地!他的神魂最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的、剧烈到极致的悸动与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一道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界限的、冰冷而狂暴的闪电,悍然劈开了笼罩在历史长河之上的厚重迷雾!

下一瞬,一段充满了极致绝望、惨烈与毁灭气息的、来自“未来”的碎片化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如同强行植入的噩梦,不容抗拒地、蛮横地强行涌入、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景象,惨烈得超出了言语所能描述的极限:

天空之上! 并非一轮,而是整整十轮散发着恐怖光与热的、巨大无比的“烈日”,同时悬于苍穹!它们排列成某种玄奥而充满杀机的阵势,无情地倾泻着焚尽万物的光芒与热量!那不是滋养生命的温和恒星,那是天庭的十大金乌太子!他们奉了玉帝的严令,布下了这惨无人道的“金乌大阵”!而他们的目标,赫然正是——那座暗红色的桃山!不,准确地说,他们的目标是要将桃山,连同被镇压在山腹之中的瑶姬,一同……炼化!彻底地从世间抹去!

大地之上! 目之所及,一片焦土!江河湖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见底,露出龟裂的河床;原本苍翠的山林化作冲天的烈焰与飞舞的灰烬;无数的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懵懂的精怪,甚至是来不及逃离的凡人村落——都在那无法形容的高温炙烤下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化为焦炭,形神俱灭!整个世界,仿佛化作了传说中的焦热地狱!

那座桃山! 在十大金乌的合力炙烤下,再也无法保持其巍峨的形态!暗红色的山体开始如同蜡烛般软化、融化!变成了翻滚着、冒着恐怖气泡的、炽热粘稠的熔岩!而在那逐渐透明的、如同炼狱熔炉般的山腹核心,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痛苦到极致的虚幻身影——那是瑶姬残存的神魂!她在那足以融化金石、蒸发灵魂的极致光热中,疯狂地、无声地挣扎、扭曲!她的神魂,如同最脆弱的冰雪被投入了万丈熔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地消融、蒸发、变得稀薄透明!那是一种比凌迟还要残酷千万倍的、针对神魂的酷刑!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魂俱灭!

“不——!!!母亲——!!!”

景象之外,传来了一个少年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绝望与疯狂、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吼出来的咆哮!那是杨戬的声音!但比现在要成熟一些,充满了力量,却也充满了刻骨的无力与悲恸!他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疯狂冲向那已然化作巨大熔炉的桃山,试图阻止那惨剧的发生!然而,十大金乌合力布下的大阵,其威能何等恐怖?那形成的炽热力场如同实质的铜墙铁壁,将他一次次狠狠地震开、弹飞!他只能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绝望野兽,一次次徒劳地冲击,一次次发出泣血般的咆哮,最终,只能目眦欲裂地、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那无尽的烈日炙烤下,神魂一点点消散,最终……化为虚无!

……景象到此,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但那景象中蕴含的极致高温、那焚尽一切的绝望、那眼睁睁看着至亲被如此酷烈方式抹杀却无能为力的巨大悲伤与愤怒……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地烙印在了阿泽的神魂深处!

“噗——!”

阿泽猛地从深沉的入定状态中被强行震出,双眼豁然睁开,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如针尖!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而出,洒落在身前冰冷的岩石地面上,留下点点刺目的猩红!

这不仅仅是神魂受到未来景象冲击而产生的震荡,更是那景象中蕴含的、足以令天地同悲的极致负面情绪,如同最剧烈的毒药,引动了他体内那尚未被完全驱除的、与时空相关的最后一丝毁灭能量残余!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猛烈冲撞,让他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再次反复,气血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经脉中逆冲乱窜!

“十大金乌……金乌大阵……晒死……晒化瑶姬……”阿泽用手死死捂住依旧翻腾不休的胸口,剧烈地、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无法接受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冰寒!

这段历史,他并非一无所知!在他所知的那些古老传说和零散记载中,确实有着类似的只言片语!在原本的命轨里,杨戬拜师学艺,神通初成之后,玉帝竟然狠绝至此,派出座下十大金乌太子,布下这等绝灭阵法,活活地将被压在桃山之下的瑶姬……晒死了!这不是镇压,不是囚禁,这是最彻底、最残忍、最不留余地的神魂抹杀!是为了以最酷烈的方式,彻底断绝杨戬救母的念想,更是为了用这血淋淋的现实,向三界昭示触犯天条者、以及其亲属,将会面临何等恐怖的终极惩罚,以此来维护那天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威严”!

他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引导、所有的铺垫,无论是让杨戬更理性,还是让他追求力量与道理并存,其根本前提,都是基于“瑶姬被镇压于桃山下,等待着杨戬未来去拯救”这一个基础!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杨戬能够更快地成长,更早地拥有劈山救母的力量,或者能够以更稳妥的方式救出母亲,就能避免那场悲剧。可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或者说他不愿去深入设想,那位高踞九天之上的玉帝,其手段竟然能够狠绝、酷烈到如此地步!他根本就没打算给杨戬留下任何救母的时间和机会!(或者说,这是在杨戬展现出足以威胁天庭的潜力与姿态后,所采取的最极端的打压措施!)

如果……如果这段强行闯入他脑海的“未来”碎片是真实不虚的,是必定会发生的历史节点……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所有的循循善诱,所有的巧妙铺垫,在玉帝这毫不讲理、直接掀桌子的终极手段面前,都可能变得毫无意义!无论杨戬未来成长到何等地步,无论他拥有了多么强大的力量,无论他掌握了多么充分的“道理”,只要瑶姬还被镇压在桃山之下一天,她就如同被放在了断头台的铡刀之下,随时可能被玉帝以这种根本无法正面阻止的、绝对的力量,彻底处决!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都要深沉的无力感与愤怒感,如同火山喷发般,再次凶猛地席卷了阿泽的全身!他以为自己在小心翼翼地布局,试图在历史的缝隙中种下改变的幼苗,却发现历史的洪流竟如此残酷而不可理喻,那最核心的、最血淋淋的悲剧,似乎早已被冰冷的命运铁链牢牢锁死,根本无法撼动?!

“不行!绝对不行!!!”阿泽猛地攥紧了双拳,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尖锐的指甲早已深深刺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渗出,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却让他被未来景象冲击得有些混沌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和冰冷。

“绝不能让她……让外婆……遭受那样的命运!!!那样的死法……太痛苦!太绝望了!!” 他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却如同誓言般的呐喊。那景象中瑶姬神魂在熔岩中消融的痛苦模样,以及杨戬那撕心裂肺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咆哮,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原本,他只打算做一个隐藏在幕后的、不直接触及核心因果的引导者与守护者,力求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为舅舅和母亲的成长之路,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碍,增添一丝温暖的亮色。

但现在,这段来自未来的、血淋淋的碎片景象,像是一记沉重到极点的警钟,带着死亡的寒意,狠狠地敲醒了他!有些核心的悲剧,如果他明明知晓其必然发生,知晓其过程的惨烈与结果的绝望,却因为畏惧那虚无缥缈的因果反噬而选择明哲保身、什么都不去做,那么,他穿越时空来到此地的意义何在?他与那些冷漠旁观、见死不救的天庭仙神,又有何本质的区别?!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亲情,不允许他这样做!

“必须改变!无论如何,必须阻止十大金乌晒死瑶姬的这件事发生!!”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甚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般决绝的念头,在阿泽被愤怒与责任感充斥的心中,轰然成型,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

但这又谈何容易?直接以武力对抗十大金乌?以他现在区区天仙初期的实力,在那十轮烈日面前,恐怕连靠近都做不到,就会瞬间被汽化,形神俱灭,无异于蝼蚁撼树,螳臂当车。那么,想办法提前救出瑶姬?这更是直接、彻底地颠覆了已知的历史主线,其引发的因果反噬之恐怖,恐怕会在瞬间就将他这个“错误”的存在,连同与他密切相关的杨戬、杨婵,甚至可能波及更广的范围,都彻底地从时空长河中抹去!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也绝不敢去尝试。

他需要一个新的、更加大胆、更加巧妙,并且能够在不过度扭曲大历史走向的前提下,最大可能地保住瑶姬性命,避免那场晒杀惨剧的……计划!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寻求破局希望的迫切,再次投向了不远处那处依旧被紫竹云雾遮掩、阵法玄妙的隐匿山壁——玉鼎真人的金霞洞道场。

或许……这位未来的师祖,舅舅命中注定的师父,其智慧、其地位、其可能对天庭内部动向的洞察……会成为这个看似无解死局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可以借力的破局关键?

一个模糊而极其冒险的计划雏形,开始在阿泽因巨大冲击、愤怒与决绝而异常活跃、清晰的脑海中,不顾一切地、艰难地逐渐勾勒出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踏出的这一步,甚至可能是几步,将比他之前所有的暗中引导与铺垫,都要更加危险,更加艰难,也更加……接近那冰冷无情、足以碾碎一切的因果律禁区!

但,面对那未来景象中预示的、至亲被酷烈抹杀的惨状,他……已别无选择!

为了舅舅杨戬不至于在未来经历那撕心裂肺、足以摧毁一切的绝望,为了外婆瑶姬能够避免那般痛苦酷烈的终结,也为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割舍的血脉牵连与作为知晓者的责任……他必须冒险一试!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因果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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