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长河缓缓流淌,冲刷着生活的岸堤,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黑泽家的生活,在长子阵离去的永久隐痛、次子谷于警校的艰苦磨砺、以及小女儿怜子冉冉升起的音乐星光中,维持着一种脆弱而动态的平衡。黑泽光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用日益繁重的安保事务所业务和系统偶尔弹出的、关乎儿女“成长”的冰冷奖励来麻木自己,努力不让那份深藏的焦虑和思念吞噬殆尽。
季节已步入初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潮湿的热意和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这天,黑泽光收到了一份有些意外的请柬。
大红色的精致信封,上面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毛利小五郎先生 & 妃英理小姐 订婚宴 敬请光临”。落款是双方家长。
毛利小五郎?妃英理?
黑泽光拿着请柬,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谷在帝丹中学的同学,那个据说成绩不错但更以调皮捣蛋和运动神经发达出名的毛头小子,以及那个总是冷静沉着、逻辑清晰、被誉为“女帝”的学霸少女。他们竟然这么早就订婚了?不过想想这个年代,高中毕业即订婚倒也并不算太罕见。
他对于女方的印象更深刻一些,毕竟妃英理曾在他开业初期冷静地指出过他便利店标签的法律问题。至于毛利小五郎,似乎是个精力过剩、直来直去的家伙,和谷的关系……好像还行?属于那种偶尔会一起打球、但谈不上深交的同学关系。
谷还在警校封闭训练,无法出席,作为家长,黑泽光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一趟。而且,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可以暂时脱离事务所的繁琐和内心沉重负担的社交场合。
订婚宴设在一家传统的日式料亭,环境清雅。黑泽光特意换上了一套最体面的深色西装(依旧是几年前的旧款,但熨烫得笔挺),提前了一些到达。
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大多是双方的亲友和同学,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黑泽光一眼就看到了今天的主角。
青年毛利小五郎,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灿烂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正红光满面地接受着朋友们的打趣和祝贺。他身姿挺拔,眼神明亮,浑身散发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未经世事的张扬和自信,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的警校新人(他确实也即将进入警校)。他和几个同样看起来精力充沛的男同学勾肩搭背,笑声爽朗,丝毫没有未来那位迷糊侦探的颓废模样。
而站在他身边的妃英理,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和服,身姿窈窕,面容清丽。脸上也带着得体的微笑,但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和理性,仿佛即使在这样喜庆的时刻,她仍在客观地观察和分析着周围的一切。她偶尔会低声提醒毛利一些礼节上的小疏漏,语气平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掌控感。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沉静如水,奇特地般配。
“黑泽先生!您来了!”眼尖的毛利小五郎看到了黑泽光,立刻热情地挥手打招呼,拉着妃英理走了过来,“谢谢您能来!哇,您今天看起来真精神!简直比我看起来还年轻!”
毛利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甚至有些冒失,但语气真诚。妃英理也微微躬身行礼:“黑泽先生,日安。感谢您拨冗前来。”
“恭喜你们。”黑泽光送上准备好的礼物,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小五郎君,英理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他打量着眼前这对新人,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时光飞逝。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转眼间也要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了。
“哈哈!谢谢黑泽先生!”毛利小五郎挠着头大笑,显然心情极好。
这时,旁边一位似乎是毛利家远房亲戚的中年妇人打量着黑泽光,忽然好奇地开口问道:“这位先生是……?看起来真是年轻啊,是小五郎的哥哥吗?”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宾客也下意识地看了过来。确实,黑泽光的外貌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身材保持得极好,站姿笔挺,眼神锐利(系统强化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作用),混在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及其家长中间,显得格外扎眼,甚至比一些操心儿女事而显老态的家长看起来更年轻。
毛利小五郎立刻大大咧咧地解释:“啊,这是黑泽先生,是我同学降谷零的爸爸!可不是我哥哥!”
“降谷同学的……父亲?”那位妇人和其他听到的宾客都露出了惊讶甚至难以置信的表情。同学的父亲?那至少也该是四十岁上下的人了!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太年轻了!
“黑泽先生……您真是驻颜有术啊。”另一位客人忍不住赞叹道,语气中带着羡慕和好奇。
“是啊是啊,看起来简直和这些孩子们是同龄人似的!”
“是怎么保养的?有什么秘诀吗?”
话题一下子被带歪了,几个人围着黑泽光,开始讨论起保养问题。
黑泽光心中暗自苦笑。这哪里是什么保养秘诀,分明是那个该死的“奶爸成就系统”持续发放的“身体素质强化”、“寿命奖励”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知识技能带来的副作用!他的生理年龄和细胞活性,恐怕早就远远落后于实际年龄了。这曾经让他窃喜的能力,此刻在社交场合却成了引人注目的麻烦。
他只能含糊地应付着:“没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平时注意锻炼,心态比较好吧……”他实在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看起来像儿子的哥哥。
妃英理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黑泽光那一闪而过的尴尬和不自然。她若有所思,但没有多问,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帮黑泽光解了围:“各位叔叔阿姨,宴席快要开始了,大家先入座吧。”
这个小插曲暂时过去了,但黑泽光能感觉到,还是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他暗自叹了口气,这种“冻龄”现象,以后恐怕会带来更多的关注和麻烦。
就在他准备找个稍微偏僻点的位置坐下时,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宴会厅。
是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
工藤优作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年纪虽轻(约16岁),但已然有了未来那位着名小说家的沉稳气度,鼻梁上的眼镜后的蓝色眼眸闪烁着睿智和观察的光芒。他似乎是和毛利小五郎在推理社团认识的(虽然风格迥异),前来道贺。
而挽着他手臂的藤峰有希子,则瞬间吸引了全场大半的目光。她大约十七岁出头,已经出落得明艳照人,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双大眼睛灵动狡黠,顾盼生辉。她穿着一身时尚的洋装,笑容甜美,浑身散发着青春无敌的明星气场,已然是备受瞩目的艺坛新星。她一来,就笑嘻嘻地跑去和妃英理说话,看来女生之间关系也不错。
工藤优作的目光在厅内扫过,很快也看到了黑泽光。他眼神微微一亮,走了过来,礼貌地打招呼:“黑泽先生,晚上好。没想到您也来了。”
“优作君,有希子小姐,晚上好。”黑泽光点头回应。他对工藤优作的印象很深,这个少年的洞察力和逻辑思维远超常人,而且似乎对他的安保工作颇感兴趣。
“黑泽先生!”藤峰有希子也蹦蹦跳跳地过来,笑容灿烂地行礼,“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帅气呀!刚才在外面就听到有人在讨论您呢!”她心直口快,毫不避讳地就把刚才的议论说了出来。
黑泽光只能再次无奈地笑笑。
工藤优推了推眼镜,看着黑泽光,语气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确实。黑泽先生的气质和……嗯……状态,总是让人印象深刻。”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黑泽光异常年轻的外貌,并且将其与之前观察到的、黑泽光在铃木家展现出的非凡能力联系了起来。这位“黑泽先生”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有希子则对黑泽光的外貌更感兴趣,叽叽喳喳地问:“黑泽先生,您到底用什么保养品啊?皮肤真好!告诉我嘛,我以后也要像您一样永远年轻!”
黑泽光被这对风格迥异的少年少女弄得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再次含糊其辞。
宴席很快正式开始。传统的仪式,家长的致辞,新人的感言……一切都充满了温馨和喜庆的氛围。毛利小五郎在台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逗得台下哈哈大笑,妃英理则在一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偶尔在他太过火时悄悄拉他一下。
黑泽光坐在宾客中,看着台上那对青春正好、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新人,听着周围人们的欢声笑语,感受着这份纯粹而热烈的幸福,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自己的未来、对家庭的未来,有过美好的憧憬。可如今……长子下落不明,行走在未知的黑暗之路上;次子在警校背负着沉重的目标刻苦磨砺;小女儿虽然星光璀璨,却也让他时刻担忧会被名利场的污浊所染……
他自己的生活,更是与眼前这种平凡的幸福相去甚远。系统、任务、奖励、隐藏在平静下的危机、来自深渊的“保护”……这一切都让他像一个带着剧本闯入别人生活的异类。
一种淡淡的孤独和疏离感,悄然包裹了他。即使身处热闹的宴会之中,他也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无法真正融入这份喜悦。
工藤优作敏锐地察觉到了黑泽光身上那一瞬间流露出的、与周围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沉寂和复杂情绪。他若有所思地抿了口果汁,没有说什么。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气氛更加热烈。年轻人开始起哄,让毛利小五郎表演节目。毛利也不推辞,借着酒意(虽然是清酒,但他酒量显然这时候就已经很浅了),跳上台要表演一手刚在警校学的擒拿术,结果差点把司仪当成假想敌给摔出去,惹得全场爆笑,妃英理在一旁扶额,一脸无奈又好笑。
黑泽光看着这闹腾的一幕,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或许,就是这样简单直接、甚至有些冒失莽撞的性格,才能打破妃英理那颗过于冷静理性的心防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短信。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信人是一个经过加密的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没有落款。
但黑泽光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号码,这种语气……是谷!是他在封闭管理的警校里,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偷偷发出来的报平安的短信!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些许阴霾和孤独。
儿子一切都好。这就够了。
他默默收起手机,再抬起头时,眼中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看着毛利小五郎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着妃英理虽然无奈却隐含关心的眼神,看着工藤优作冷静观察的模样,看着藤峰有希子灿烂的笑容……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存在着许多简单而美好的东西。
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接近尾声。黑泽光向主家道别,准备离开。
“黑泽先生,请留步。”工藤优作忽然叫住了他。
黑泽光停下脚步,看向这位早慧的少年。
工藤优作走上前,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家父出版社的联系方式。家父对您之前设计的安防系统很感兴趣,如果您以后有关于安全方面的见解或案例,或许可以写成文章投递试试。”
黑泽光有些意外,接过名片:“谢谢。我会考虑的。”他知道这大概是工藤优作自己的意思,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关注和认可。
“再见,黑泽先生!下次见面您一定要告诉我保养秘诀哦!”藤峰有希子也活泼地挥手道别。
走出料亭,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面而来。黑泽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依旧灯火通明、充满欢声笑语的宴会厅。
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的幸福才刚刚开始。而他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口袋里,那张写着“一切安好”的手机,和工藤优作给的名片,似乎带来了些许力量。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入东京的夜色之中。身影依旧挺拔,步伐依旧坚定。
至少今夜,他见证了一份纯粹的美好,也收到了来自远方的慰藉。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