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在米花町二丁目的街道上呼啸,卷起枯叶打着旋儿。黑泽家那栋新搬来不久、带着个小院子的老旧两层小楼,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瑟缩。虽然依旧是老房子,但比起之前那栋破旧公寓,独门独院的感觉让黑泽光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孩子们有块能跑动的小地方。妃英理争取来的医疗减免和房租延期,也让他们在经历巷战重伤的打击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人们刚看到一丝微光时,骤然投下更浓重的阴影。这栋比他们之前租住的公寓楼年纪可能还大的独栋小楼,经历了太久的岁月侵蚀和疏于维护。它深埋在地下的血管——那些锈蚀老化的水管,早已不堪重负,在冬夜的寒流和内部压力的双重折磨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是一个异常阴冷的夜晚,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水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敲打着窗户,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黑泽光坐在一楼客厅那张旧沙发上,后背那道深长的刀伤在湿冷的天气里隐隐作痛,如同有细小的冰针在反复刺扎。他裹紧了毯子,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着一本从旧书店淘来的简易店铺管理手册——便利店创业计划是他心中不灭的火种,也是他摆脱困境的唯一指望。
小谷(黑泽谷)正趴在矮桌上,对着物理习题册冥思苦想,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跳级后的学业压力不小,但他甘之如饴,这是他能证明自己价值、为家庭分忧的方式。小怜(黑泽怜)则安静地蜷在沙发另一头,怀里抱着她心爱的小提琴(虽然破旧,但已被仔细擦拭过),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琴弦,仿佛在汲取某种无声的慰藉。那场巷战和随之而来的经济困境,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黑泽阵(小阵)没在一楼。他更习惯待在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或者小院里那个被他改造成临时“工作室”的杂物棚。自从那次巷子里父亲为他挡刀之后,他身上那种尖锐的、随时准备刺伤一切的戾气似乎沉淀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阴郁。他不再激烈反抗喝牛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也不再整天不见人影。更多的时候,他会待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些复杂的机械图纸或从垃圾场淘来的废旧电器默默捣鼓,或者在小院的棚子里敲敲打打。黑泽光曾偷偷看过几次,儿子专注摆弄那些冰冷零件时,那双狼一样的绿眸里偶尔会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纯粹的沉浸。这种变化让黑泽光既心酸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突然!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猛烈炸开!整个房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墙壁、地板、天花板都在疯狂震颤!桌上的书本、杯子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
“啊!”小怜吓得尖叫,手中的小提琴差点脱手。
“地震?!”小谷猛地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惊骇,下意识地扑向沙发上的父亲和妹妹。
黑泽光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从沙发上震落,后背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但紧接着,更恐怖的声音盖过了地震般的余震!
“噗嗤——!!!”
“哗啦啦啦——!!!”
“轰隆隆——!!!”
那不是地震的轰鸣,而是汹涌水流疯狂撕裂管道、冲破束缚、猛烈冲击地基和墙壁的毁灭性巨响!声音的来源,就在他们这栋房子的正下方深处!
“不好!是水管!”黑泽光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剧变!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然而,为时已晚!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浓烈铁锈味、泥土腥气和腐烂恶臭的浑浊水流,如同被禁锢千年的黄泉恶龙,狂暴地从一楼厨房地面中央、客厅角落的地板缝隙、甚至是靠近后院门廊的地板下方,猛烈地喷射、翻涌而出!
那水是深黄褐色的,粘稠冰冷,裹挟着黑色的淤泥、破碎的管道橡胶圈、锈蚀的铁片渣滓!冰冷刺骨!带着地底深处令人窒息的阴寒!
“水!是水!”小谷惊恐地看着浑浊腥臭的脏水如同无数条毒蛇,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以惊人的速度漫过地板,浸湿了他的拖鞋裤脚!
“爸爸!好冷!好脏!”小怜吓得大哭,冰冷的脏水已经淹到了她蜷缩在沙发上的小腿!
黑泽光目眦欲裂!他强忍后背钻心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嘶声吼道:“快!上楼!小谷!带妹妹上楼!快!”
水势的凶猛远超想象!巨大的水压从地底深处爆裂开,疯狂地撕裂着这栋老屋脆弱的地基和一层地板。浑浊腥臭的泥水不再是从缝隙中渗出,而是如同海啸般从地板下成片成片地翻涌上来!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短短十几秒,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朝着小腿蔓延!冰冷的脏水浸透了衣物,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漂浮的污物撞击着腿脚,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开来。
“小怜!”黑泽光看到女儿吓得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脏水正迅速淹没沙发脚。他顾不得剧痛,淌着冰冷刺骨的污水冲过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冰冷的污水更是无情地冲击着后背的伤口。他一把将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怜抱了起来,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小谷!快上楼!”黑泽光抱着小怜,对着同样被冰冷脏水困住的儿子嘶吼。
小谷反应极快,立刻冲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下方也已经开始渗水,但暂时还未被完全淹没。他迅速爬上几级台阶,焦急地回头:“爸爸!快上来!”
黑泽光抱着小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水位还在涨!)的冰冷污水中艰难跋涉,目标是楼梯。水位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冰冷的脏水无情地冲击着他后背的伤口,剧痛和刺骨的寒意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靠着保护孩子的本能支撑着,终于挪到了楼梯口。他先将小怜用力托举到楼梯上小谷能够到的位置:“小谷!接住妹妹!”
小谷立刻探身,紧紧抓住小怜的手臂,将她拉上相对安全的楼梯平台。黑泽光这才用尽力气攀上楼梯,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剧痛和冰冷让他蜷缩起来,冷汗和脏水混合着流下脸颊。楼梯下方,浑浊的洪水正汹涌地拍打着台阶,水位还在持续上涨!
“爸爸!你的伤!”小谷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失声惊呼。小怜紧紧抓着哥哥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污水,吓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
黑泽阵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显然也被巨响惊动。当他看到楼下客厅已成泽国,父亲瘫坐在楼梯上脸色惨白,弟弟妹妹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尤其是小怜紧紧抱着的那把小提琴也沾满了污水时,他那双冰冷的绿眸瞬间燃起了骇人的怒火!他刚刚开始在自己的“领地”里找到一丝秩序和掌控感,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如同巨锤,狠狠砸碎了他那点脆弱的安宁!
水位还在疯狂上涨!浑浊腥臭的泥水已经淹没了楼梯下方几级台阶,正不断向上蔓延!漂浮的杂物——客厅的凳子、散落的书本、小谷的习题册、甚至还有厨房漂过来的锅铲——在水中碰撞沉浮。黑泽光眼睁睁看着客厅里那张旧木桌被水流冲得歪斜,上面一些没来得及收走的日用品滑落水中。
“哗啦!”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
靠近后院的一楼墙壁,因为巨大的水压冲击和地基被泡软,一大块墙皮混合着里面的砖块轰然向内剥落倒塌!浑浊的洪水如同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更加凶猛地灌入!水位瞬间又上涨了一大截!楼梯下方的水浪汹涌地拍打着台阶,发出可怕的咆哮!
“琴……小怜的琴……”小怜看着自己怀里琴盒上沾满的污水和泥点,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这是她仅有的慰藉。
黑泽阵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下汹涌的污水和漂浮的杂物,又看了一眼妹妹怀里沾满污渍的琴盒,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没有丝毫犹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深吸一口气,纵身从楼梯上跳下,直接跳入了齐腰深、冰冷刺骨、污秽不堪的洪水中!
“小阵!!”黑泽光和小谷同时失声惊呼!
浑浊腥臭的泥水瞬间淹没了黑泽阵的胸口,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浑身剧颤,但他咬着牙,眼神凶狠而专注,无视了漂浮撞击的杂物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凭借着对屋内布局的熟悉,朝着客厅中央那张正在水中摇晃的旧沙发奋力趟去!——小怜刚才就坐在那里,慌乱中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掉在了沙发附近的水里。
他的动作异常艰难。水流湍急,漂浮的障碍物不断撞击着他单薄的身体,冰冷让他的四肢僵硬麻木。但他不管不顾,绿眸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浑浊的水面。终于,他在沙发腿边浑浊的水流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属于琴弓尾端的深色木头!
他猛地扑过去,整个上半身几乎没入污水中,冰冷恶臭的泥水灌进他的口鼻!但他毫不在意,双手在水中奋力摸索,终于抓住了那支差点被冲走的琴弓!他紧紧攥住,如同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上来!小阵!快上来!”黑泽光看着儿子在污水中挣扎,心提到了嗓子眼,嘶声喊道。
黑泽阵抓着琴弓,又看了一眼那堆漂浮在水面上的、属于他的几本基础机械手册(他之前放在客厅桌上翻看),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他没有停留,毅然转身,抓着琴弓,在汹涌的污水中,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趟回楼梯。他将湿漉漉的琴弓塞到小怜手里,然后才抓住楼梯扶手,在父亲和小谷的帮助下,艰难地重新爬上了楼梯。他浑身湿透,污泥沾满了头发、脸颊和那件单薄的外套,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小怜身边,用身体挡住了楼梯下方涌上来的寒气和水汽。
“阵哥……”小怜看着失而复得的琴弓,又看看浑身污泥、冻得发抖的哥哥,哭声小了一些,大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黑泽光看着儿子冻得发紫的脸和湿透的身躯,再看看自己和小怜、小谷的狼狈,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妃英理争取来的喘息,在如此狂暴的天灾(或者说人祸——房屋的极度老旧失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这个他们刚刚搬进来、还没捂热乎、带着一丝新希望的家,转瞬间又被冰冷的污水无情地吞噬、摧毁!
水位还在上涨!已经淹到了楼梯的第五级台阶!刺骨的寒冷让每个人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污水,一点点淹没他们的心脏。
“不能待在这里!水还在涨!上二楼阳台!那里最高!”黑泽光强打精神,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挣扎着站起身,后背的剧痛让他一个踉跄,小谷和小阵立刻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小谷,你去阳台看看情况!小阵,你背着小怜!快!”黑泽光急促地命令道。
小谷立刻转身,敏捷地冲上二楼,冲向连接后院的阳台。小阵没有犹豫,蹲下身,让小怜趴到他虽然单薄却异常坚定的后背上。小怜紧紧搂住哥哥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湿透的衣领里。
黑泽光在小阵的搀扶下,强忍着剧痛,一步一顿地挪上二楼。每上一级台阶,都牵动着后背的伤口,冷汗如雨。小谷很快从阳台跑回来,脸色发白:“爸爸!阳台门锁锈死了!打不开!水……水好像也从后院那边灌进来了!”后院的地势略低于室内,洪水显然也在从那里倒灌。
唯一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难道要被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
“砰!砰!砰!”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拍门声从后院方向传来,伴随着一个略显焦急但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风雨和屋内的混乱:“黑泽先生!黑泽先生!你们还好吗?我是隔壁的阿笠!听到好大的响声!发生什么事了?”
是阿笠博士!他们的新邻居!
希望之光骤然点亮!
“阿笠博士!救命!地下水管爆了!家里全淹了!我们被困在二楼了!”黑泽光用尽力气朝着后院方向嘶喊。
“水管爆了?!天哪!”阿笠博士的声音充满震惊,“你们别慌!坚持住!我马上想办法!”
屋外传来阿笠博士急促跑开的脚步声。屋内的水位还在缓慢上涨,已经接近楼梯的第八级台阶。寒冷和绝望再次袭来。
仅仅过了几分钟,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在后院阳台门外!伴随着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穿透阳台门玻璃上的雨痕和污垢!
“黑泽先生!孩子们!你们在里面吗?退后一点!我要把门弄开!”是阿笠博士!他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爬上了与黑泽家阳台相邻的他自家院墙或工具棚顶!
“博士!我们在!”小谷激动地回应。
“好!退后!捂住耳朵!”阿笠博士喊道。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和扳动的声音,似乎阿笠博士在用某种特制的工具对付锈死的门锁。
“咔嚓!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和门框破裂的声音响起!阳台那扇锈死的门,竟然被阿笠博士用他自制的强力破拆工具从外面硬生生地撬开了!
冰冷的夜风和雨水瞬间灌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阿笠博士那张带着焦急和关切的圆脸,以及他手中那束温暖而充满希望的强光!
“快!快出来!到我这边来!”阿笠博士站在阳台外一个临时搭建的、连接两家院墙的简易木板上(显然是他刚才紧急弄的),伸出手急切地喊道。他浑身也被雨水淋湿,眼镜上蒙着水汽,但眼神无比坚定。
“小谷!你先过去!博士接住你!”黑泽光立刻指挥。
小谷没有丝毫犹豫,在阿笠博士的帮助下,敏捷地翻过阳台栏杆,踏上了那块颤巍巍的木板,被阿笠博士一把拉到相对安全的他家院墙上。
“小阵!把小怜递给博士!”黑泽光忍着剧痛催促。
黑泽阵立刻将背上的小怜小心地托举起来,越过栏杆。阿笠博士和小谷合力,稳稳地将吓得小脸煞白的小怜接了过去。
轮到黑泽阵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屋内。浑浊腥臭的洪水已经快要淹没楼梯平台。父亲黑泽光依旧站在楼梯口,手死死抓着楼梯扶手支撑身体,脸色惨白得吓人,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摇摇欲坠,后背的衣服上,刺目的暗红色正在湿透的布料上洇开扩散。但他依旧挺直着腰背,目光催促着他。
“快走!”黑泽光的声音嘶哑而疲惫。
黑泽阵的嘴唇动了动,那复杂的眼神再次出现。他没有犹豫,动作利落地翻过阳台栏杆,踏上了木板。
“黑泽先生!快!”阿笠博士焦急地朝黑泽光伸出手。
黑泽光看着三个孩子都安全转移到了阿笠博士那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尝试着迈步走向阳台,但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阳台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爸爸!”小谷和小怜在对面院墙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黑泽阵站在颤巍巍的木板上,看到父亲摔倒,那双冰冷的绿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冲回阳台!
“别过来!”黑泽光猛地抬起头,厉声阻止!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焦急和不顾一切,心头剧震,但语气却更加严厉:“我没事!我能行!看好弟弟妹妹!”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用手臂支撑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朝着阳台栏杆爬去。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伤口,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冷汗和雨水混合着流下。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屋外风雨呼啸,屋内洪水呜咽,孩子们的哭喊,阿笠博士焦急的催促……
终于,他挪到了栏杆边。冰冷的金属触手可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死死抓住栏杆,试图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撑起来。
“爸!抓住!”小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坚定,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伸长了手臂。
阿笠博士也尽力探身。
黑泽阵没有说话,他半跪在木板上,身体前倾到极限,手臂伸得笔直,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父亲的手臂,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在儿子们和阿笠博士拼尽全力的拉扯下,黑泽光终于被艰难地拖拽着翻过了阳台栏杆。他重重地摔在湿滑的木板上,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后背的剧痛让他蜷缩起来,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渐渐模糊。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污泥和血迹。
“爸爸!爸爸!”小怜扑过来,冰冷的小手紧紧抓住父亲湿透的衣角。
小谷焦急地查看父亲的伤口,看到那洇开的大片血色,小脸煞白。
黑泽阵默默地站在一旁,浑身湿透,污泥沾满了他银白色的短发和苍白的脸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下颌不断滴落。他紧抿着嘴唇,唇线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目光死死盯着父亲痛苦蜷缩的身影,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寒风呼啸,吹动他湿漉漉的银发,那双深潭般的绿眸里,翻涌着比脚下汹涌的洪水、比这冰冷的冬夜更加汹涌复杂的情绪——恐惧?暴怒?还是那被冰冷污水和父亲鲜血再次淬炼的、名为“守护”的、更加冰冷也更加坚硬的执念?
阿笠博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黑泽光身上,声音急促而充满关切:“坚持住!黑泽先生!救护车马上就到!孩子们,快跟我进屋!这里太冷了!”
在阿笠博士的搀扶和小谷、小阵的帮助下,黑泽光被艰难地转移到了阿笠博士温暖(虽然同样凌乱)的家中。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黑泽光的意识才稍稍回笼。他看着围在身边、浑身湿透、惊魂未定却都安然无恙的三个孩子,再看看窗外自家那栋在风雨中一片狼藉、底层被浑浊洪水淹没的老屋,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重的无力感。
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却已如此漫长而寒冷。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一次被冰冷的洪水无情地浇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