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上腺素如同滚烫的熔岩在李泽光的血管里奔涌,将冰冷的绝望和身体的疲惫暂时烧成灰烬。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理智的思考。他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一头扎进了那条吞噬了“银发小狼”的狭窄死胡同!
瞬间,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霉烂木板腐败的酸腐味、垃圾长期堆积发酵的恶臭、刺鼻的尿液臊气、以及某种铁锈混合着油污的金属腥气……这些气味如同有形的粘稠物质,死死糊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光线被两侧高耸、歪斜的破败建筑彻底隔绝,巷子里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头顶一线狭窄的灰白天光,勉强勾勒出轮廓。
巷子比想象的更窄、更曲折、更危机四伏。地面坑洼不平,积着粘稠的污水和滑腻的苔藓。两侧堆满了建筑废料:断裂腐朽的木板、扭曲变形的钢筋、破碎的砖块瓦砾、锈迹斑斑的铁皮桶……如同怪兽狰狞的骨骼,杂乱地横亘在狭窄的通道上。腐烂的垃圾袋、破布、甚至能看到一只僵硬的死老鼠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那个小小的灰色身影,就在这片混乱的迷宫中,如同鬼魅般穿梭!
“站住!别跑!” 李泽光用刚掌握的日语嘶吼着,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垃圾和障碍物中跋涉,脚下不断打滑,几次差点摔倒。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本就单薄的廉价帆布鞋和裤脚,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蔓延。笨重的废弃建材不断磕碰着他的膝盖和小腿,带来阵阵钝痛。
前面的孩子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性和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他像一只真正的丛林野猫,瘦小的身体在障碍物间辗转腾挪,快得几乎只剩下一个晃动的残影。踩着突出的砖块轻松翻过半人高的废木堆;侧身从两个锈蚀铁桶的狭窄缝隙中滑过;甚至利用一个倾斜的破门板作为跳板,轻盈地跃过一片污水洼!那双赤着的小脚仿佛生了根,在湿滑的地面上跑得又快又稳。
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在扩大!李泽光感觉自己像一头笨拙的、闯入瓷器店的公牛,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碰撞和狼狈。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腐臭味和冰冷的刺痛。喉咙火烧火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污水,从额头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26:58:19… 26:58:18…】 系统倒计时冰冷的数字在意识边缘疯狂闪烁,如同催命符!
眼看那灰色的身影就要冲到这条死胡同的尽头——那里似乎有一个更小的、堆满废弃纸箱的岔路口,一旦让他钻进去,就如同泥牛入海,再难寻觅!
“不行!绝对不行!” 李泽光在心底绝望地呐喊。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如同两股绞索,勒得他几乎窒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极其荒谬、堪称下三滥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碰瓷!
来不及思考可行性,来不及顾虑后果,甚至来不及感到羞耻!求生的本能已经接管了身体!
“啊——!!!” 李泽光发出一声用尽全力、甚至带着点夸张惨烈的嘶吼,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这次是半真半假),身体如同失控的麻袋,朝着孩子前方一米多远的、一片相对“干净”(只有污水和苔藓)的地面,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扑摔下去!
“砰!” 一声闷响!
冰冷的、湿滑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前胸和膝盖,刺骨的寒意和撞击的钝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过去。他顺势抱着自己根本没被碰到的左腿,蜷缩在污水里,脸上瞬间扭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用尽毕生演技(可能还掺杂着真实的疼痛和恐惧),用刚学会的日语朝着那个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得停下脚步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大喊:
“好痛!痛死了!是你…是你撞的我!”
“站住!都怪你!我的腿…我的腿要断了!”
他一边“痛苦”地呻吟、抽气,一边手脚并用地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挣扎着,沾满污泥的手颤巍巍地指向那个僵立在原地、如同炸毛小兽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表演出来的)控诉、痛苦和一丝“虚弱”的愤怒。
那孩子——银发凌乱,浑身脏污,翠绿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极度警惕和冰冷的凶光——显然被这突如其来、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变故搞懵了。他像一尊小小的、充满危险气息的石像,弓着背,紧握着手里那半块已经沾了泥污的饭团,死死盯着在污水里“痛苦”翻滚的李泽光。那双狼一样的绿眸里,没有愧疚,只有更深的戒备、困惑和一种被冒犯的、即将爆发的凶戾。
短暂的僵持!时间仿佛凝固。
李泽光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倒计时冰冷的滴答声。赌对了?还是……?
下一秒,孩子的反应证明了他的“天真”!
只见那小小的身影猛地一矮,根本没有任何辩解或停留的意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就想从李泽光身边溜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想跑?!” 李泽光脑子里那根名为“求生”的弦瞬间绷断!所有的表演、所有的计划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抓住他!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或许是系统那点微薄的体质强化起了作用),不顾一切地从污水里猛地弹起,沾满污泥的手如同铁钳,带着破风声,狠狠地抓向孩子那纤细的、沾满泥污的脚踝!
抓住了!
冰冷、瘦骨嶙峋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孩童皮肤特有的细腻,但更多的是污泥的粗糙和一种非人的、紧绷的僵硬感。
“抓到了!” 李泽光狂喜又带着一丝绝望地嘶吼。
就在他手指合拢,触碰到那冰冷皮肤的瞬间——
“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和野性疯狂的尖锐嘶吼,猛地从孩子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高亢、凄厉,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叫,瞬间刺破了小巷的死寂,震得李泽光耳膜生疼!
被抓到的孩子彻底炸毛了!他不再是受惊的小兽,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陷入绝境的凶狼!
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疯狂地扭动、踢打、撕扯!那只没被抓住的脚,如同装了弹簧的铁锤,带着破风声,狠狠踹在李泽光的小腹上!
“呃!” 李泽光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抓住脚踝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丝力道。
但这仅仅是开始!
孩子猛地低下头,那双翠绿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死死锁定李泽光抓着他脚踝的手腕!没有丝毫犹豫,他张开嘴,露出两排虽然细小、却异常尖锐的牙齿,如同捕食的毒蛇,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凶狠,狠狠咬了下去!
“啊——!!!”
这一次,是李泽光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完全真实的惨叫!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那尖锐的犬齿,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了他手腕处的皮肤和肌肉!鲜血几乎是立刻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孩子冰冷的牙齿和嘴角流淌,混合着污泥,滴落在肮脏的地面。孩子咬得极其狠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牙齿深深嵌入皮肉,仿佛要咬断他的骨头!李泽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牙齿摩擦骨头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与此同时,孩子空着的双手也没闲着!沾满污泥、指甲尖利的手指,如同疯狂的小兽爪,朝着李泽光的脸、脖子、手臂一切能够到的地方,又抓又挠!指甲划过皮肤,留下道道火辣辣的血痕!力量大得完全不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松口!畜生!松口啊!” 李泽光疼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几乎要一起飙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咬断了!求生的意志和剧痛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不能松手!松手就是死!
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后果了!另一只没被咬的手猛地环抱过去,试图箍住孩子疯狂扭动的身体,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那只死死咬住自己手腕的“小狼崽”从身上撕下来!
“痛…好痛!但是…但是我不会放开你!”
“你…你撞了我!你要负责!”
“跟我回家!来我家!面包…给你很多面包!有…有温暖的家!”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日语混杂着因剧痛而变调的母语,像最拙劣的人贩子在诱拐,又像濒死者在绝望地祈祷。他死死抱住怀里这个疯狂挣扎撕咬的小小身体,用成年人的体重和不顾一切的蛮力,试图压制住这头暴怒的幼兽。两人在狭窄、肮脏、堆满垃圾的小巷深处,翻滚、扭打、撕咬!
李泽光的外套被撕开,里面的睡衣沾满了污泥、汗水和自己的鲜血。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布满了抓痕,火辣辣地疼。手腕处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每一次孩子的撕咬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李泽光死死箍住,银发被污泥黏成一绺绺,小脸憋得通红,翠绿的眸子因为暴怒和缺氧而布满血丝。但他依旧死死咬着李泽光的手腕,喉咙里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呜”声,手脚仍在用尽全力踢打抓挠,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要将对方撕碎的凶狠。
这是一场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力量与意志的野蛮角斗!汗水、污泥、鲜血混合在一起,涂抹在两人身上、脸上、地上。粗重的喘息、痛苦的闷哼、愤怒的嘶吼、绝望的呜咽,在狭窄的小巷里交织回荡,构成一幅荒诞、惨烈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李泽光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逝。失血、疼痛、以及压制这头小野兽消耗的巨大力量,让他双臂如同灌铅般沉重。孩子的挣扎虽然也在减弱,但那股凶狠的意志丝毫未减,每一次撕咬都像在啃噬他的灵魂。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李泽光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系统倒计时那鲜红的数字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意识。【26:52:11… 26:52:10…】 时间还在流逝!他必须结束这场战斗!
他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手腕被撕扯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孩子往自己怀里死死一勒!同时身体顺势一滚,用自己的体重将孩子牢牢地压在了身下沾满污泥的地面上!
“呃…!” 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和窒息感弄得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咬住手腕的力道也下意识地松了一丝。
就是现在!
李泽光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死死抓住了孩子后颈的衣服(那件破烂的成人t恤),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同时,他把自己流血不止、剧痛难忍的手腕,硬生生从孩子口中抽了出来!
鲜血淋漓!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腕骨!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被他按在地上的孩子,因为刚才的窒息和重压,正剧烈地咳嗽着,小脸涨得发紫。但那双翠绿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充满滔天恨意地瞪着李泽光,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的咆哮,像一头随时会再次暴起噬人的幼狼。
“呼…呼…呼…” 李泽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浑身都在颤抖,汗水、血水、污泥混合着流进眼睛,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他看着身下这个依旧凶狠、但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小兽,又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剧痛钻心的手腕,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席卷而来。
赢了…吗?
这代价,未免也太惨烈了!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依旧在低吼挣扎的孩子死死地抱了起来——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如同捆绑货物般,用受伤的手臂箍住孩子的腰,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孩子两只不断抓挠的手腕,将他整个身体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
“走…跟我回家…” 李泽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无视孩子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仇恨目光,无视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和不断滴落的鲜血,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拖抱着这个“战利品”,开始往巷子外,往他那个破败的“家”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孩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而冰冷,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那双翠绿的眼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自始至终,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他的脸上,里面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李泽光不敢与那目光对视太久,只能偏过头,喘着粗气,在泥泞和垃圾中跋涉。手腕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这场“胜利”的代价。他看着怀里这个浑身是刺、眼神凶狠的“儿子”,感受着那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再联想到未来那“抚养成才”的荒谬任务……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荒诞、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彻底笼罩了他。
地狱模式…
这他妈绝对是地狱模式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