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组织,这个盘踞在世界阴影层面的庞然大物,其内部远非铁板一块。在共同的目标和乌丸莲耶的绝对权威之下,隐藏的是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赤裸裸的权力倾轧和对庞大利益的贪婪觊觎。黑泽光,这个如同凭空出现,不仅与至高无上的boSS有着外人难以揣测的神秘联系,更掌握着能够极大提升组织行动人员素质的VtS核心技术的外围合作者,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某些人眼中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同时也是一根扎眼的刺。
某位负责东亚及东南亚地区军火贸易、资历颇深的组织干部,代号“龙舌兰”(tequila,注:与后来在多罗碧加乐园被误炸身亡的那位并非同一人),便是其中之一。他身材高大,性情暴躁,掌控着组织在亚洲地区近三成的非法武器流通,自诩为组织的元老功臣。他对黑泽光手中那套神奇的虚拟训练系统垂涎已久,认为这种能够批量“生产”精锐战士的技术,应该掌握在自己这样的“核心”干部手中,而不是由一个身份暧昧、立场不明的外人把控。
更让他感到极度不满和隐隐不安的,是乌丸莲耶大人对黑泽光那种近乎“纵容”的“特殊关照”。在他看来,一个连正式代号都没有、仅仅挂着“合作者”名头的外人,凭什么能够直接与boSS对话?凭什么能够享受组织的资源倾斜却又保持相对独立的姿态?这种超然的地位,是对他们这些在组织内部浴血拼杀、一步步爬上来的干部的侮辱。他内心深处怀疑,黑泽光是否另有所图,或者掌握了什么能够要挟boSS的秘密。
在几次三番试图通过“正规”的商业谈判或技术交流名义,获取VtS系统的核心数据或管理权限,均被黑泽光以各种无懈可击的商业理由和委婉而坚定的态度巧妙拒绝后,龙舌兰的耐心终于耗尽。长期在黑暗世界养成的思维模式,让他决定放弃那些虚伪的客套,采取最直接、也最符合他风格的方式——物理控制。
他精心策划了一次行动。通过内线获知黑泽光将前往位于横滨港区的分公司进行为期一天的视察后,他动用了自己麾下一支由六人组成的、经验丰富的行动小队。这支小队擅长绑架、暗杀和突击,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计划是在黑泽光乘坐的专车经过一段相对偏僻、监控稀疏的沿海公路时,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交通事故”迫使目标车辆停下,然后趁乱使用非致命武器制服保镖,将黑泽光迅速带往预先准备好的安全屋,进行“深入交流”。
横滨,傍晚时分。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码头仓库区,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却也给这片工业区域投下了长长的、扭曲的阴影。龙舌兰的行动小队,驾驶着两辆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已经提前抵达了预设的伏击地点。队员们检查着武器,通讯频道里弥漫着一种狩猎前的寂静和压抑的兴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另一双更冷酷、更无情的眼睛锁定。
就在小队成员准备下车,按照计划布置路障和狙击位时,异变陡生!
引擎的低沉咆哮声从前后两个路口几乎同时响起!不是一两辆,而是足足四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轿车,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以精准的钳形态势,瞬间封死了他们所有的进退路线。车灯在昏黄的光线下划出冰冷的光柱,将两辆面包车牢牢笼罩在中心。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猛地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名穿着统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手持着加装消音器的mp5冲锋枪或格洛克手枪的彪形大汉,他们动作迅捷如同猎豹,瞬间占据了有利射击位置,冰冷的枪口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面包车内。
但真正让龙舌兰小队成员魂飞魄散的,是从为首那辆轿车后座迈出的那个人。
一条包裹在黑色修身皮裤中的长腿率先踏出,踩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接着是随风微微飘动的、如同银色瀑布般耀眼的长发。最后,是那张轮廓分明、俊美却如同覆盖着西伯利亚永冻冰层的脸庞,以及那双标志性的、透过额前碎发扫视过来、冷冽得如同万年寒冰、蕴含着纯粹杀意的墨绿色眼眸。
琴酒(Gin)!
他嘴里叼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部分面容,却更添几分神秘与恐怖。他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握着他那标志性的伯莱塔92F手枪,枪口指向地面,但那姿态,仿佛随时可以抬起,精准地收割生命。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那两辆面包车,以及车内那些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僵住的身影,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更像是在审视一堆即将被清理的垃圾。
“琴……琴酒大人?!”面包车内,小队的头目声音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们接到任务时,预想过可能遭遇黑泽光身边的保镖,甚至可能惊动当地的警方,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直接撞上组织内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杀手,这位以冷酷无情和高效清理“叛徒”及“碍事者”而着称的煞神!
琴酒没有理会他的惊惧,只是用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宣判般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那小队头目强忍着几乎要瘫软的恐惧,试图抬出背后的主使者,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我……我们是奉龙舌兰大人的命令,前来执行特殊任务……”
“龙舌兰?”琴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不屑和嘲讽的嗤笑,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愈发显得危险,“他算什么东西。”
这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彻底断绝了对方所有的侥幸。
话音未落——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而急促的枪声骤然响起!并非琴酒开的枪,他依旧保持着那个随意的站姿,仿佛眼前的杀戮与他无关。开枪的是他身后如同铁塔般矗立的伏特加,以及其他几名心腹手下。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加装了高效的消音器,枪声在空旷的码头区被压抑到最低,如同毒蛇吐信,死神的低语。
子弹精准无比,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穿透面包车的玻璃和薄铁皮,瞬间没入车内那些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反应的身体。血花在昏暗的车厢内接连爆开,伴随着短促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声响。龙舌兰派来的这支精锐小队,甚至没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绝对优势的火力覆盖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地,鲜血迅速浸透了车内的地板,并沿着门缝流淌到外面的路面上,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从合围到开枪,再到所有人倒地,总共不到十秒钟。高效,利落,残忍,没有一丝多余的犹豫和怜悯,完美体现了琴酒一贯的行事风格。
现场只剩下那个小队头目,因为刚才试图交涉,位置稍微靠后,仅被一颗子弹击穿了小腿,此刻正瘫倒在地,抱着血流如注的伤处,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浑身筛糠般颤抖。
琴酒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黑色的皮鞋踩在混合着灰尘和血迹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如同敲响死亡的丧钟。他在那名头目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然后缓缓抬起了手中的伯莱塔,冰冷的枪口精准地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那名头目吓得几乎失禁,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回去告诉龙舌兰,”琴酒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温度,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黑泽光,由我看着。”
他微微顿了顿,墨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寒光,加重了语气:
“让他管好自己的手,别伸得太长,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帮他,一截一截地剁掉。”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稳定地,扣了下去。
“砰!”
一声略显响亮的枪声(伯莱塔未加消音器)在相对寂静的码头区回荡了一下,随即被海风和远处的轮船汽笛声吞没。那名头目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额头上出现一个清晰的血洞,眼中的惊恐瞬间凝固,然后彻底失去光彩。
琴酒看也没看脚下尚有余温的尸体,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他利落地收起枪,转身,银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迈着从容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伏特加。”他简单地吩咐道。
“是,大哥!”伏特加立刻应声,熟练地开始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将尸体塞回面包车,泼上汽油,点燃,制造意外的火灾现场;迅速清理路面的血迹和弹壳;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黑色的轿车车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驶离,消失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两辆熊熊燃烧的面包车,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汽油、硝烟和血肉烧焦的混合气味,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短暂而残酷的清洗。
行驶的轿车后座,伏特加一边专注地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闭目养神、脸色依旧冰冷的琴酒,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疑惑,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
“大哥……我有点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帮那个老头?”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大哥对那位名义上的“养父”黑泽光,态度一向是疏离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除了那次监督建造地下室,几乎从不主动联系,更别提如此大动干戈地提供保护。
琴酒依旧闭着眼,没有回答。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如同流淌的彩色河流,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为什么?
脑海中,或许闪过了一些早已被尘封、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画面——
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蜷缩在垃圾堆旁,是那个男人不顾他凶狠的撕咬和抗拒,强行将他拖回了那个狭小却温暖的公寓,用温热的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污秽和血迹,给了他第一口热汤,给了他“黑泽阵”这个名字,一个可以被称呼的代号。
是那个男人,即使在他无数次用最恶劣的态度、最伤人的话语试图推开,甚至在他第一次执行“清理”任务,带着一身血腥味回家,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对方时,那个男人眼中闪过的,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他至今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痛惜和无奈。
是那个新建的别墅里,那个冰冷坚固、如同堡垒般的地下室。那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参与设计的,带有“家”的意义的地方。他倾注了所能调动的最好的资源和最严苛的标准,只为了……或许只是内心深处一个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让那个男人,能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或许,更简单,也更符合他逻辑的理由是——占有欲和不容侵犯的领地意识。
黑泽光,是他黑泽阵(哪怕他早已抛弃这个名字,内心深处却依旧残留着烙印)名义上的“父亲”。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一个试图给予他“正常”情感联系的人。即使他抗拒,即使他否认,这份扭曲的羁绊也早已存在。
他可以冷漠以待,可以疏远,甚至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立场而亲手做个了断。
但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之前,以任何形式,动他“黑泽阵”的东西(或人)。龙舌兰?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任何试图触碰他底线的人,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些复杂、矛盾、深埋于冰封之心最底层的、他绝不会也绝不可能宣之于口的情感,最终外化出来的,便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符合他身份的行动——用最极致的暴力和死亡,划下清晰的禁区,冷酷无情地清除掉一切潜在的威胁。
这就是琴酒式的“保驾护航”。没有言语,没有沟通,甚至可能不被理解,但它无声,血腥,并且绝对有效。
消息很快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传回了组织内部。龙舌兰在得知自己精心培养的小队被琴酒如同碾死蚂蚁般全灭,并且收到了那句充满杀意的“警告”后,在自己的据点里暴跳如雷,砸碎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但他终究不敢真正与琴酒这个疯子和boSS眼前的红人正面冲突,只能强行压下滔天的怒火和屈辱,暂时收敛了爪牙,将那份嫉恨深埋心底。
而组织内其他一些同样对黑泽光或其技术有所想法,或是对其特殊地位感到不满的干部和成员,在得知此事后,也纷纷心中一凛,偃旗息鼓,重新开始评估这个看似只是“普通企业家”的合作者,在组织内部,尤其是在琴酒和boSS心中的真正分量。
黑泽光几乎是在当天晚上,就通过自己的渠道(包括系统模糊的警示和降谷零那边传来的、关于组织内部某小队在横滨“意外”覆灭的消息),大致拼凑出了这次未遂的绑架和后续那场血腥的“清理”。他独自一人坐在新别墅书房昏暗的灯光下,沉默了许久许久,手中端着的威士忌酒杯,冰块早已融化。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沉重和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个傻孩子……”
他用这种最极端、最黑暗的方式,再次宣告了他的存在,也再次用行动表明了他那扭曲的“守护”立场。但同时,他也将他自己,更深地绑在了组织的战车之上,手上沾染了更多组织内部的鲜血,树敌更多,退路也更少。
这份沉甸甸的、染着血腥与黑暗气息的“保护”,没有让黑泽光感到丝毫安心,反而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如同压上了一块千钧巨石。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必须加快那个“金蝉脱壳”的计划了。否则,阵为了他而沾染的同僚的鲜血,只会越来越多,最终将他彻底拖入无法回头的地狱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