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歌剧院,今夜灯火辉煌,如同落入凡间的璀璨水晶宫。巨大的海报上,秋庭怜子身着古典歌剧服饰的形象优雅而夺目,预示着今晚即将上演的《歌剧魅影》必将是一场视听盛宴。观众们身着正装,鱼贯而入,空气中弥漫着期待与高雅艺术的气息。
然而,在这片华丽与宁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歌剧院二楼,某个视野极佳却隐蔽的私人包厢内,厚重的丝绒窗帘只拉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琴酒——黑泽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阴影中,银色的长发在窗外渗入的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手中并未拿着欣赏歌剧的望远镜,而是端着一架配备了高精度夜视镜的狙击步枪,枪口透过窗帘的缝隙,无声地指向下方观众席的某个特定区域。
他墨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对艺术的欣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倒映着下方那些在他看来如同蝼蚁般涌动的人群。今晚,这座艺术的殿堂,不过是组织进行一笔重要毒品交易的掩护场所。他的任务很简单:确保交易顺利完成,并在交易结束后,清除掉那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并且开始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交易对象——一个名叫“田沼”的中间商。
伏特加如同沉默的影子,守在他身后不远处,监控着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确保没有无关人员靠近这个区域。
“大哥,目标已进入预定位置A。”伏特加低声通过耳麦汇报。
“嗯。”琴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狙击镜的十字准星稳稳地套住了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胖子田沼。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与此同时,观众席中,几名穿着便服、但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职业性警惕的男女,正看似随意地分散在不同位置。他们是警方的人。根据线报,今晚这里将有一场大规模毒品交易,他们奉命潜入,伺机抓捕交易双方。
降谷零——波本——并不在其中。他接到的是组织的指令,负责在外围策应,并监控可能出现的“意外”。此刻,他正坐在歌剧院对面大楼的一家咖啡馆里,透过窗户,能清晰地看到歌剧院灯火通明的入口。他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眉头微蹙。组织选择在这里交易,实在是胆大包天,而大哥亲自出马坐镇,更说明了这次交易的重要性。他必须小心行事,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同时……也要确保怜子的安全。他知道,怜子是今晚的主角。
后台,秋庭怜子已经化好妆,穿着克里斯汀的华丽裙撑,正在做最后的开嗓和情绪准备。她对前台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演出中。这是她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她渴望用最完美的表现,回报所有期待她的观众,也包括……她心中挂念的家人。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那个红色瑞士军刀,仿佛能从上面汲取一丝勇气和安心。
黑泽光也坐在观众席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作为父亲,他自然不会错过女儿如此重要的演出。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全然是骄傲和期待,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不安。他经营安保公司多年,嗅觉远比常人敏锐。今晚歌剧院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他注意到了一些行为异常的“观众”,甚至……他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感觉到在二楼某个方向的阴影里,似乎隐藏着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
交易,在看似平静的观众席下悄然进行。
然而,意外发生了。一名过于紧张的便衣警察在接近交易双方时,暴露了身份。
“有警察!”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交易区域瞬间产生了骚动。
田沼如同惊弓之鸟,在警察合围之前,猛地撞开身边的人,像一只无头苍蝇般,慌不择路地冲向后台区域!他知道自己完了,无论是落在警察手里还是组织手里,都是死路一条。绝望之下,他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目标脱离预定位置!冲向后台!”伏特加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琴酒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狙击镜紧紧跟随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肥胖身影。后台区域结构复杂,人员众多,一旦让他混进去,再想无声无息地解决就麻烦了。必须在进入后台深处前干掉他!
田沼撞开了通往后台的防火门,巨大的动静引起了里面工作人员的惊呼。他目光疯狂地扫视着,突然,他看到了站在化妆镜前,身着华服、因突如其来的骚乱而显得有些错愕的秋庭怜子!
她是今晚的主角!抓住她,或许能当人质,争取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田沼的脑海。他猛地扑了过去,用粗壮的胳膊死死勒住秋庭怜子的脖颈,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弹簧刀,抵在她白皙的颈侧,对着追进来的警察和工作人员疯狂嘶吼:“别过来!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秋庭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花容失色,脖颈被勒得几乎窒息,冰冷的刀锋紧贴皮肤,带来死亡的威胁。她徒劳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怜子!”刚刚赶到后台入口的黑泽光目睹这一幕,目眦欲裂,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保安死死拉住。
“大哥!目标挟持了人质!是……是秋庭怜子小姐!”伏特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二楼包厢内,琴酒透过狙击镜,清晰地看到了后台发生的一切。他看到那个肥胖的男人如同肮脏的野兽般挟持着他的妹妹,看到怜子脸上惊恐无助的表情,看到那把抵在她颈侧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十字准星,在一瞬间,已经稳稳地定格在了田沼的太阳穴上。以他的枪法,在这个距离,可以确保一击毙命。
但是……角度。
田沼将大半个身体都藏在怜子身后,只有头部侧面暴露出来。而怜子因为挣扎和恐惧,身体在微微晃动。如果此时开枪,子弹在穿透田沼头颅后,有很大的概率会继续飞行,击中……甚至是贯穿怜子的肩膀或者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琴酒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绷紧,那细微的力度足以让撞针击发底火。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组织的要求是灭口,清除隐患。最优解,是立刻开枪,至于可能伤及的无辜……那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或者说,一个可能暴露组织行踪的“人质”,本身也属于可以清除的范畴。
他的脑海中,或许闪过了父亲那句声嘶力竭的怒吼:“他是你弟弟!任何时候都不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家人!”
也或许,闪过了很久以前,那个怯生生跟在他身后,会软软地叫他“大哥”,会把舍不得吃的糖果偷偷塞进他口袋的小女孩的影子。
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任务优先级的权衡。
就在下方警察试图谈判,黑泽光几乎要挣脱束缚冲上去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经过高效消音器处理、显得沉闷而诡异的枪声,在二楼的包厢内响起。
子弹破膛而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射向后台!
“噗嗤!”
子弹入肉的声音响起。
血花飞溅!
但中弹的,并非田沼的太阳穴。
就在子弹射出枪膛的最后一微秒,琴酒持枪的右手,以一种超越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幅度,向下、向左,微不可查地偏移了也许只有几毫米。
就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偏移,改变了子弹的轨迹!
原本应该射穿田沼头颅的子弹,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带走一片皮肉和碎骨,然后狠狠地钻入了他的右肩胛骨下方!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肥胖的身体向前猛地一栽,勒住怜子的手臂瞬间松开,弹簧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而子弹在穿透田沼身体后,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秋庭怜子裸露的左肩锁骨上方飞过!带走了一小块皮肉,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渗出血珠的擦伤!
“啊!”秋庭怜子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伴随着被子弹灼烧的刺痛,惊叫出声,身体因惯性向后倒去。
“怜子!”黑泽光终于挣脱了阻拦,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几乎软倒的女儿,同时用身体护住她,警惕地看向四周。
警察们一拥而上,迅速制服了因肩膀重伤而失去反抗能力、惨嚎不止的田沼。
现场一片混乱,惊呼声、脚步声、警察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黑泽光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肩头渗血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二楼那个刚刚传来极其细微动静的、窗帘紧闭的包厢!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缕迅速消失在窗帘缝隙后的银色发丝,以及那冰冷视线最后掠过时,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错觉吗?
不,不是错觉!
很快,接到报警的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迅速将受到惊吓和轻伤的秋庭怜子安置在担架上,抬往救护车。黑泽光寸步不离地跟着。
在将怜子送入救护车后座,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黑泽光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歌剧院侧面那条相对僻静的街道。
就在那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街角滑出,没有丝毫停留,迅速加速,汇入车流,消失在东京璀璨而冷漠的夜色深处。
车窗是深色的,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他认得那辆车。
那辆属于他大儿子,黑泽阵的车。
一瞬间,后台那精准到诡异、既解决了挟持者又只是让怜子受了轻伤的一枪,与这辆消失在夜色中的保时捷,在他脑海中清晰地联系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救护车的红灯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他无比复杂的神情——有后怕,有愤怒,有对女儿受伤的心疼,但更深处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苦涩和一丝微弱慰藉的震动。
小阵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做到,对家人彻底冷酷无情。
那偏移的子弹,或许是他冰冷黑暗的内心里,仅存的、属于“黑泽阵”的,最后一点温度。
救护车门关上,载着惊魂未定的秋庭怜子,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而那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插曲的歌剧院,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内部的《歌剧魅影》,已然谢幕。真正的魅影,早已带着他的秘密与矛盾,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