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那场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管爆裂灾难,已悄然过去一年。米花町二丁目的冬天再次被温暖的春意取代。黑泽家那栋曾饱受摧残的老旧小楼,在五百万日元系统资金的强力注入和阿笠博士热情推荐的靠谱施工队努力下,早已焕然一新。
坍塌的围墙被重新砌起,粉刷得干净整洁。曾被污水浸泡的一楼彻底翻新,地板换成了耐磨的复合木地板,墙壁重新粉刷,窗户也换成了密封性更好的双层玻璃。虽然家具依旧简朴,但整个家充满了明亮、干燥、安全的气息。后院里,小阵那个被冲垮的工作棚被重建得更加坚固,甚至还多了一个小小的遮雨棚。黑泽光用剩下的钱,加上之前积攒的准备金,终于盘下了街区拐角那家濒临倒闭的小便利店,挂上了“黑泽商店”的朴素招牌。生活,如同被暴风雨肆虐后的花园,顽强地重新抽枝发芽,恢复了安稳而忙碌的正轨。
便利店的生意不算火爆,但胜在稳定。黑泽光起早贪黑,用心经营,加上他“奶爸系统”偶尔因孩子们微小进步(比如怜子完整拉出一首曲子,小谷又考了满分)而奖励的少量资金和技能(通常是些经营管理、沟通技巧之类),日子虽然依旧精打细算,但已摆脱了濒临崩溃的绝望。沉重的医疗债务和房屋维修费用已基本还清,压在全家心头的巨石终于被移开。
小怜(黑泽怜)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她依旧安静内向,但脸上多了许多笑容。放学后,她常常抱着她那把被精心修复过的小提琴,坐在院子里新搭的葡萄架下练习。琴声虽然稚嫩,却如同清澈的溪流,给这个家增添了一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阿笠博士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之一,常常笑眯眯地坐在隔壁院子里,一边捣鼓他的发明,一边欣赏琴声。
变化最大的,或许是黑泽阵(小阵)。他依旧沉默寡言,眼神冰冷,但那种尖锐的、随时准备攻击的戾气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所替代。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那个加固过的工作棚里,或者把自己关在二楼房间。阿笠博士送的那一箱子旧工程书,成了他的“圣经”。黑泽光不止一次深夜起来,看到小阵房间的灯还亮着,映照着他伏案研究图纸或拆解某个复杂机械模型的专注侧影。他和小谷、小怜的交流依旧稀少,但与黑泽光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无需言语的默契。他不再抗拒喝牛奶,甚至会在黑泽光因便利店进货累得腰酸背痛时,默不作声地递上一杯温水。只是,每当黑泽光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小阵那双稳定、有力、仿佛天生为精密操作而生的手时,脑海中那些冰冷的“枪械精通”知识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来一阵心悸。他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将那份恐惧和疑虑深深埋藏。
而小谷(黑泽谷),则如同春日里最蓬勃生长的翠竹,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学习天赋和进取心。他比同龄人早一年上学,却一路高歌猛进。跳级的念头,早在他看到父亲为了便利店和家庭日夜操劳、鬓角渐生华发时,就在心中萌芽。他想更快地成长,更快地变得强大,为这个家分担更多。
这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米花町第三小学的校园里弥漫着一种紧张又期待的气氛。今天是五年级跳级考试的放榜日。
黑泽光特意关了便利店半天门,带着小怜和小阵(难得地愿意出门)来到了学校。小谷穿着洗得发白的干净校服,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自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站在公告栏前拥挤的人群外。
“哥!加油!你一定能行!”小怜仰着小脸,小声却坚定地为哥哥打气。
黑泽阵双手插在裤兜里,银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告栏方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对结果漠不关心,但微微绷紧的下颚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黑泽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谷的付出。这一年,小谷几乎牺牲了所有的玩乐时间,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远超他年龄的知识。深夜的灯光下,那伏案苦读的瘦小身影,是黑泽光心中最柔软也最骄傲的风景。
“出来了!名单出来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前挤去。
黑泽光护着小怜,小阵则默默地用身体隔开了挤过来的人群,为妹妹和父亲撑开一点空间。
小谷深吸一口气,凭借着灵活的身形挤到了最前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那张贴在公告栏最上方的、用红纸书写的跳级录取名单。
目光从上至下……
第一行没有。
第二行没有。
……
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失败了?
就在失望即将淹没他的瞬间,他的目光定格在名单的末尾,一个用加粗字体书写的名字上:
**黑泽 谷**
瞬间,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深紫色的眼眸爆发出耀眼的光彩!他做到了!他真的跳级成功了!从五年级直接升入初中一年级!这意味着他节省了一年的学费和时间,离实现目标更近了一大步!
他挤出人群,快步跑到家人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自豪:“爸!怜!我……我考上了!跳级成功了!”
“太好了!小谷!”黑泽光激动地一把抱住儿子,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辛劳,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骄傲!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曙光,在这个聪明、坚韧的儿子身上闪耀。
“哥哥最棒了!”小怜也开心地跳了起来,拍着小手。
就连一旁的黑泽阵,那冰冷的嘴角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如同冰面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学校为此举行了简单而隆重的表彰仪式。校长亲自为几位跳级成功的同学颁发了证书和象征荣誉的文具礼盒。当念到“黑泽谷”的名字时,校长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这个眼神明亮、气质沉稳的少年,赞许地点点头:“黑泽同学,恭喜你!你的勤奋和才智令人印象深刻。期待你在新的学习阶段,继续发挥你的‘降谷’(Furuya)般的锐利锋芒,再创佳绩!”(注:这里校长可能是口误或根据姓氏发音的联想,无意中使用了“降谷”这个读音,并非正式称呼。)
“降谷般的锐利锋芒?”小谷心中微微一动,对这个偶然的、带着褒奖意味的称呼留下了一丝模糊的印象。他郑重地接过证书,深深鞠躬。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他,更属于为他撑起这个家的父亲,属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
回家的路上,气氛轻松而欢快。黑泽光破例买了小怜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和小谷一直想看的几本新参考书。小阵虽然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但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一些。便利店重新开张时,街坊邻居们得知小谷跳级的喜讯,纷纷前来祝贺,小小的店铺充满了欢声笑语。黑泽光看着儿子们,尤其是小谷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觉得这一年来的艰辛都值得了。生活似乎真的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与喜悦,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被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打破了。
那天,黑泽光在便利店盘完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夕阳的余晖透过干净的窗户,将客厅染成温暖的金色。小怜在房间里练琴,悠扬的琴声流淌出来。小谷则在客厅的矮桌上专注地预习着初中的课程。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是黑泽阵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的衣服,银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像往常一样,准备直接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但这次,他在经过黑泽光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在父亲和小谷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黑泽阵面无表情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啪”地一声,直接扔在了客厅的矮桌上,就在小谷的参考书旁边。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露出厚厚一沓崭新的一万円面额的纸币!粗略一看,至少有数十万円!
一瞬间,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小怜隐约的琴声。
小谷(黑泽谷)惊讶地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错愕,看看桌上的钱,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哥哥。
黑泽光的笑容僵在脸上,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迅速蔓延开的、冰冷的疑虑!
“小阵……这钱……哪来的?”黑泽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瞬间被拨动了!枪械精通的冰冷知识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黑泽阵停下脚步,背对着父亲和弟弟,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透着一种冰冷的抗拒。
“哪来的?”黑泽光提高了一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崭新的大额钞票?联想到“枪械精通”的奖励,一个可怕的念头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黑泽阵依旧沉默。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他才极其生硬地吐出两个字:“赚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赚的?怎么赚的?跟谁赚的?”黑泽光一步上前,语气变得严厉而急迫,他必须问清楚!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滑向深渊!
“……”黑泽阵的沉默如同冰冷的墙壁。他既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是用沉默对抗着父亲的追问。他那双隐在银发阴影下的绿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小阵!说话!这钱到底哪来的?你才多大?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黑泽光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有些失控,他下意识地想去抓儿子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小阵肩膀的瞬间,黑泽阵猛地侧身,动作快如闪电,避开了父亲的手。他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绿眸终于直视着父亲,里面没有任何愧疚或慌乱,只有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野兽般的警惕和压抑的怒火。
“不用你管。”四个字,冰冷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说完,他不再理会震惊的父亲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小谷,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砰!”二楼房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黑泽光的心上。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矮桌上那厚厚一沓刺眼的钞票,在夕阳下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小谷看着父亲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担忧地开口:“爸……阵哥他……”
“没事……”黑泽光的声音干涩无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脏仍在狂跳。他走到矮桌前,看着那沓钱,崭新的纸币边缘锋利得如同刀片。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陌生,更让他心寒的是,他似乎能闻到纸币上残留的一丝……极其淡薄的、混合着硝烟和某种特殊油墨的、不属于正常生活的气味!
这个发现让他如坠冰窟!系统赋予的“枪械精通”知识,让他对某些特殊气味变得异常敏感!这钱……来路绝对不正!极有可能与小阵那隐藏的、与枪械相关的“天赋”有关!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刚刚为小谷的成就感到无上荣光,转眼就被小阵这来历不明的巨款和冰冷的抗拒打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他看着那紧闭的二楼房门,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未知黑暗的大门。
深夜。
全家人都已睡下。黑泽光却毫无睡意。小阵扔下的那沓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恐惧、担忧、愤怒、还有一丝被儿子排斥的痛楚,在他心中翻腾。他决定做点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推开了小阵的房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书桌上摊开着复杂的机械图纸和几本厚厚的工程书,地上散落着一些拆开的零件模型。一切都和他平时深夜看到的一样。
黑泽光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他拿起门边的扫帚和簸箕,想帮儿子打扫一下房间——这是他表达关心,也是想借此平复自己心情的方式。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上的碎屑和灰尘,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儿子。
当他扫到小阵的床铺下方时,扫帚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不像是普通杂物的闷响。
黑泽光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放下扫帚,蹲下身。借着月光,他看向床底下。那里堆放着几个装零件的旧纸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他刚才明明碰到了东西。
他伸出手,小心地将纸箱挪开一点。在纸箱与墙壁的夹缝深处,靠近床腿的位置,他似乎看到了一小块深色的、不反光的布料。
他屏住呼吸,手指有些颤抖地探进去,触碰到了那块布料。触感是厚实的、类似油布的感觉。他抓住布料的边缘,用力一拉!
一个用厚实的、深绿色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着的、约莫一尺来长的长条形物体,被他从床底深处拖了出来!
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黑泽光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颤抖着双手,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层层地、近乎绝望地解开那紧紧缠绕的油布……
油布被剥开。
冰冷的、哑光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流淌出来。
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枪身轮廓显现。
坚固的聚合物握把。
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枪管。
还有那清晰无比的型号刻印……
那是一把手枪!
一把真正的、保养良好的、随时可以击发的半自动手枪!
就在黑泽光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枪身的瞬间!
“嗡——!”
他脑海中那沉寂的系统光屏,如同被激活的警报器,瞬间自动弹出!刺眼的蓝光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一行冰冷的文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红光,在光屏中央疯狂闪烁:
> 【警告!检测到关键抚养目标‘黑泽阵’持有高危致命武器!】
> 【物品鉴定:格洛克17型9mm半自动手枪(序列号:xxxxxx),弹匣满装(17+1发),保养状态:优。】
> 【关联技能‘枪械精通(进阶)’自动深度激活!宿主获得该武器详细结构、操作方式、杀伤参数等全部信息!】
> 【危险等级:极高!请宿主立刻采取干预措施!】
冰冷的枪身触感与脑海中爆炸般涌入的、关于这把格洛克17每一个零件的详细参数、分解步骤、击发原理、后坐力控制、甚至最佳握持角度的知识,如同冰与火的交织,瞬间将黑泽光彻底击垮!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双手却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地握着那把冰冷的手枪。脑海中,“枪械精通”的知识在疯狂运转,他的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本能地滑向握把保险和扳机护圈的位置,仿佛下一秒就要完成验枪动作!
恐惧、绝望、冰冷的知识、还有那来自系统的刺耳警告……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他刚刚重建起希望的心上!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绝望地望向床上那个背对着他、似乎仍在沉睡的银发少年。月光勾勒出少年单薄而冰冷的背影。
那沓来历不明的钱……这把藏在床下的真枪……
真相,以最冰冷、最残酷的方式,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儿子,黑泽阵,不仅拥有惊世的机械天赋,更早已踏入了那个冰冷、黑暗、充满硝烟与死亡的世界!而他这个父亲,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系统的奖励,从来不是恩赐,而是残酷的预告!
黑泽光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握着那把象征着毁灭的手枪,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也握住了他支离破碎的心。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枪身上,瞬间被金属吸收,不留一丝痕迹。窗外,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