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成“静墟源格”,苏清语于太初源海终有立身之基。她不再如初来时那般,需耗费心力抵御源海道韵的同化,反而可引动其力,化为己用。心念动间,身形已化作一道几与源海流光无异的澹漠虚影,朝着秦陌星图所示“万道交汇之地”而去。
这“万道交汇之地”,并非固定场所,而是一片在太初源海中随大道潮汐自然流转的奇异区域。此处道韵交织最为活跃,法则碰撞最为频繁,乃是诸多自下维超脱而来的“飞升者”、源海自然孕育的“监察者”、乃至一些难以言说其来历的古老存在,彼此交流、交易、乃至论道争锋的中立地带。
未至其境,先感其韵。尚未真正抵达,苏清语便已感受到前方传来无数强大、晦涩、乃至彼此冲突的意念波动。有冰冷如机械般精确的逻辑推演,有炽热如恒星诞生般的创造激情,有腐朽如万物终末的寂灭气息,更有一些空灵高渺、仿佛超脱物外的淡漠意志。种种道韵交织碰撞,形成一片光怪陆离、却又暗藏无限玄机的道韵旋涡。
苏清语冰裂的眸子微凝,收敛周身气息,将静墟源格的波动降至最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区域。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只见无数形态各异的存在悬浮于流光溢彩的源海之中。有身躯由亿万星辰经络构成的“星灵”,有意识如数据洪流般奔腾的“智械主宰”,有仅是一团不断生灭的混沌光影的“原初之灵”,亦有保持着近似人形、却气息渊深如海的飞升者。他们或三三两两聚于由道韵临时构筑的“论道台”上,意念交锋,演化万千气象;或于虚无中显化出奇珍异宝、法则碎片进行交易;更有甚者,一言不合,便各展源术,于瞬息间进行着凶险万分的道争,败者道韵黯澹,甚至源格受损,胜者则气息更盛一分。
苏清语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每日皆有新面孔于此出现,亦有无声无息消散于源海者。唯有少数几道意念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感应到那独特的“静墟”道韵与初凝却颇为稳固的源格时,微微泛起一丝涟漪,随即又移开,继续自身之事。
她乐得清静,寻了一处相对偏僻的道韵旋涡边缘,静静观摩。此地交流,无需言语,多以神念直接传递道韵真意,效率极高。她很快便捕捉到诸多有价值的信息碎片:
有关于附近几个源海的最新动向——“混沌源海”的掠食者似乎又在某个下维边缘制造了一场维度瘟疫;“机械源海”的“同化协议”势力范围正在缓慢扩张……
有关于太初源海内部势力划分——“观察者”一派主张绝对中立,只记录不干预;“统御者”一派则试图建立某种源海层面的秩序架构,但阻力极大;还有一些独来独往的古老存在,实力深不可测……
更有关于“源海之上”的缥缈传说——有存在提及“彼岸”,有存在论及“根源之墙”,皆语焉不详,充满推测与神秘色彩。
苏清语默默吸收着这些信息,与自身感悟相互印证,对太初源海的格局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的“静墟大道”,在此地显得颇为特殊,既非纯粹的创造或毁灭,亦非绝对的秩序或混乱,而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与存续,一时间竟难以简单归类到已知的任何流派之中。
正当她沉浸于信息洪流时,一股充满侵略性与贪婪的意念,猛地锁定了她!
“咦?新来的?道韵倒是稀奇,蕴含着不错的‘归无’真意,正合本尊炼器之用!将你的源格本源献出来吧!”
一道由无数扭曲法则与怨念凝聚而成的暗影,化作一只巨爪,撕裂道韵,直抓苏清语眉心源格而来!出手者乃是一尊气息暴戾的“掠食者”一系的飞升者,显然将她当成了可随意拿捏的新晋之辈。
周围存在冷眼旁观,此类事情在万道交汇之地屡见不鲜,乃是源海生态的一部分。
苏清语眼中寒光一闪。初来乍到,正需立威!
她不闪不避,眉心静墟源格微微一亮。并非施展多么绚烂的源术,只是引动一丝最本源的“静寂”道韵,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涟漪,迎向那暗影巨爪。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狂暴的暗影巨爪在触及“静寂”涟漪的刹那,其内蕴含的狂暴法则与怨念,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凝固、迟滞,其结构稳定性被强行瓦解,最终无声无息地消散开来,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出手的掠食者闷哼一声,周身暗影剧烈波动,显然吃了暗亏,看向苏清语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他感觉自己的攻击并非被击溃,而是被一种更本质的力量……“抚平”了?
“静墟之道,不喜争斗,亦不畏挑战。”苏清语清冷的神念传开,虽不高昂,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关注此地的存在意识中,“欲论道,欢迎。欲劫掠,需问过吾手中之道。”
言罢,她不再理会那惊疑不定的掠食者,继续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道韵交流。方才那一手举重若轻的化解,已让不少存在收起了小觑之心。那蕴含的“归无”与“定序”真意,玄妙非常,令人侧目。
不久,一道温和中正的神念传来:“道友之道,别具一格,似于维度存续、劫波化解有独到之处。贫道乃‘观察者’一脉玄珩,不知可否论道一番?”
苏清语抬眼望去,见一尊气息祥和、身形如白玉般温润的存在虚影显现。她微微颔首:“可。”
一场关于“动与静”、“存与亡”、“秩序与混沌”的深层道韵交流,就此展开。苏清语以静墟视角阐述平衡之道,玄珩则以观察者积累的浩瀚见闻加以印证辩驳。意念交锋间,演化出无数维度生灭、文明兴衰的玄妙景象,引得周围不少存在驻足观摩,若有所思。
经此一番论道与立威,“静墟之主”苏清语之名,算是在这万道交汇之地,初步留下了印记。无人再敢轻易将她视为可欺之辈,而她所代表的“静墟”之道,这种致力于在毁灭与新生间寻找永恒平衡的理念,也开始引起一些存在的深思。
然而,苏清语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太初源海广阔无垠,强者如林,危机四伏。那来自其他源海的威胁,源海内部潜在的纷争,以及对“源海之上”奥秘的探寻,都注定前路不会平静。
她于道韵旋涡中静立,冰裂的眸子望向源海深处那不可测的远方。
立言已毕,静墟之帆,正驶向更加波澜壮阔的未知瀚海。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