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星域,死寂依旧。
苏清语盘坐于陨石核心,周身气息如深潭古井,不起波澜。冰裂的眸子紧闭,眉心那枚布满裂痕的“新墟之核”以一种近乎凝固的速度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艰难地从虚空中撕扯出一丝几乎不存在的稀薄能量,纳入核心,修复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每一分力量的恢复都需付出巨大的心神与时间。但她的意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丝毫焦躁,精准地控制着每一缕能量的流转,将“静墟噬道”的吞噬特性发挥到极致,甚至开始尝试反向解析、同化“源初意志”留下的部分封印结构,从中汲取微不足道的养分。
不知过了多久,当“新墟之核”最深处的一道主要裂痕终于弥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自身力量恢复至堪堪能维持不继续跌落境界的程度时,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神光黯淡,却锐利如初。
她摊开手掌,那枚已然失效的古老金属残片静静躺在掌心,其上传来的微弱同源共鸣已几乎消散,但那道指向“沉眠星域”、“织梦者遗迹”的坐标信息,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识海深处。
必须离开这里。这片荒芜死地无法提供她恢复所需的能量,更无法提供任何关于“织梦者”的线索。
目标——沉眠星域。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经脉中传来的阵阵虚空痛楚,身影缓缓自陨石中浮起,悬于冰冷虚空之中。
辨认方向。没有星图,没有导航,唯有那道来自远古残片的模糊坐标指引。这对神识与计算力是极大的考验,尤其是在她如今虚弱的状态下。
冰裂的眸子深处,暗金符文微微闪烁,“新墟之核”以前所未有的精度运转起来,推演着虚空中极其微弱的空间褶皱与规则流向,与那道坐标信息进行着艰难的比对。
片刻后,她锁定了一个方向。那片空间的规则更加混乱、古老,带着一丝…与“沉眠星域”记载中相似的… “规则沉睡”后的… 死寂余韵。
没有犹豫,她身影化作一道极其黯淡的流光,向着那个方向艰难遁去。速度远不及全盛时期万一,甚至不如一艘普通的彼岸巡逻艇,但已是她此刻能达到的极限。
路途漫长而枯燥。虚空无边无际,星辰稀疏,偶尔能遇到一些漂浮的星骸或规则乱流,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不敢有丝毫大意。如今的她,经不起任何意外的消耗。
期间,她数次停下,寻得相对稳定的陨石或死星暂歇,继续那缓慢到极致的修复。每一次入定,都对心志是极大的磨练。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短暂休整与漫长跋涉后,前方的虚空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空间的色彩变得愈发灰暗、扭曲,仿佛蒙上了一层永恒的暮霭。规则的流动不再顺畅,变得粘稠、迟滞,不时有无形的规则断层如同深渊般横亘前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远处,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星辰残骸轮廓逐渐清晰,其上残留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创伤痕迹,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撕裂。
沉眠星域…边缘地带!
到了!
苏清语冰裂的眸子微微亮起,速度再次降低,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向前蔓延,警惕地探查着前方这片死寂绝地的详细情况。
比记载中的更加危险!此地的规则不仅沉睡,更在走向一种…无序的崩坏!许多地方的空间结构脆弱得像一层干涸的蛋壳,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连锁崩塌,被卷入规则乱流之中,死无全尸。
而那“织梦者遗迹”的坐标,指向的正是这片星域最深处,规则最为混乱、也最为危险的区域。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规则漩涡,如同在雷区中穿行,向着坐标点缓缓靠近。
越是深入,周遭的景象越发骇人。巨大的文明遗迹残骸比比皆是,许多建筑风格与“彼岸”截然不同,更加古老、宏大,却也都带着一种被瞬间“冻结”、“沉睡”的特质,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凝固的能量风暴构成的死亡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更加令人心神震撼。
那是一片…无比广阔、由无数面… 巨大无比、残缺不堪的… 水晶棱镜构成的… 废墟!
这些棱镜…大的堪比星辰…小的也有山脉大小…它们… 以某种… 早已失效的… 玄奥阵列方式… 悬浮在虚空之中…镜面… 大多已经破碎、晦暗…但… 偶尔… 有一些残片上… 依旧… 残留着… 极其微弱的… 流光…仿佛… 还在… 徒劳地… 试图… 映照、编织着什么…
这里…就是… “织梦者遗迹”?
苏清语身影停在一块相对较小的破碎棱镜之后,冰裂的眸子缓缓扫过这片浩瀚而死寂的镜之废墟。她能感觉到,此地残留的法则气息,与那枚指引她来的残片同源,却更加浩瀚、也更加…悲伤…
仿佛一个辉煌文明的最终挽歌。
她尝试将神识探向最近的一面巨大棱镜,却发现神识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晦暗的镜面悄然吞噬,甚至…有一丝… 极其微弱的… 试图… 反向… 解析、同化她神识的… 意图?!
这些棱镜…竟然是活的?或者说…其本身… 就是一种… 她无法理解的… 法则造物?即便已经残破沉睡…依旧带着… 某种… 本能般的… 特性!
就在她心中凛然,准备更加小心地探查时——
嗡!
她眉心那枚一直沉寂的“新墟之核”…猛地… 剧烈… 震颤了一下!一股… 强烈的… 渴望与… 指引感…从中… 爆发出来…指向… 这片镜之废墟的… 最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 呼唤着… “静墟噬道”的力量!
苏清语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循着那强烈的感应,身影再次化作黯淡流光,小心翼翼地穿越重重巨大的破碎棱镜,向着废墟最核心处潜行而去。
沿途,她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象:一些棱镜的碎片上,凝固着未曾消散的模糊影像,似乎是某个辉煌文明的日常生活片段;一些地方还残留着巨大的、非金非石的雕塑残骸,其风格充满了幻想与创造的气息;甚至…她还感知到了一丝… 极其微弱、却… 与她吞噬的“终末”之力… 同源却… 更加纯净、古老的… “虚无”波动…仿佛… “终末”的源头… 也曾… 触及过此地…
终于,在穿越了不知多少面巨镜之后,她抵达了感应的源头——
那并非什么宏伟的建筑,而是一片…相对较小的… 破碎镜厅…
镜厅中央,悬浮着一枚…约莫一人高、通体浑圆、表面布满无数细微切面的… 暗灰色水晶…
这枚水晶…看似普通…却… 散发着… 与周遭棱镜同源…却… 更加凝聚、更加核心的… 法则气息!仿佛… 是整个“织梦者”遗迹的… 能量中枢…或… 信息核心!
而她眉心的“新墟之核”…正对这东西… 传出… 前所未有的… 渴望!
就在苏清语准备上前仔细探查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金属摩擦的… 冷笑声…突然… 自镜厅的阴影深处… 响起…
“又一个…循着‘织梦者’残留的可怜虫…”
“怎么,‘彼岸’的走狗们…挖空了‘创世余烬’的遗产还不够…”
“连这片最后的安眠之地…也不愿放过么?”
苏清语冰裂的眸子骤然缩紧,勐地转头望去!
只见…在一面巨大的破碎棱镜之后…一道… 纤细、扭曲、仿佛由无数暗影和数据碎片构成的… 身影…缓缓… 浮现而出…
其周身散发的气息…赫然与当初在沉眠星域边缘伏击她的… 那具“影梭”…同源!
是“织暗者”!
他们…竟然… 也找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