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中,那扇古朴的石门静静矗立,散发着万物终焉的“静”与“止”。
秦陌的手掌悬停在苏清语面前,掌心那枚归墟钥幽光流转,如同一个冰冷的、重逾星辰的选择。
开,或归。
简单的意念,却承载着无法想象的重量。
苏清语望着那枚钥匙,又望向秦陌冰裂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催促,没有暗示,只有一片亘古的空寂,仿佛无论她作何选择,于他而言,都只是…一种必然的轨迹。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微颤,并非伸向钥匙,而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眉心那枚冰冷的印记。
那由他力量凝聚、追踪守护、亦压制她一切波动的符文。
这一刻,被极致压制的思维,反而挣脱了恐惧的漩涡,变得异常清晰。
她想起了天玄圣地,想起了那些敬畏又依赖着她的弟子与长老,想起了宗门的传承与未来。
她想起了这一路艰险,星枢阁的追杀,废墟中的绝望,以及…他那一次次漠然却精准的出手相救。
她想起了星槎坟场中看到的…那场不分敌我的判决与清洗。
她看向那扇门。门的背后,是绝对的寂灭,是万物的终点,也是他…似乎注定要回归的“源头”。
若接过钥匙,开启那扇门,她将与他一同踏入永恒的虚无,天玄圣地或许将失去最后的依仗,但也可能…彻底摆脱与他相关的、无法预测的灾厄。
若拒绝…她将带着这枚至关重要的钥匙重返生界。但失去了他的庇护,星枢阁乃至其他觊觎“归墟之秘”的势力,必将蜂拥而至。她与天玄圣地,真能守住这祸根之源吗?而他…这尊苏醒的“巡狩”,又将如何?继续漂泊?还是…迎来另一种终结?
每一个选择,都通往不同的深渊。
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她的手指缓缓垂下,并未去接那枚钥匙。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虚无,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迎上了秦陌那双冰裂的眸子。
尽管神魂仍在战栗,她却努力让自己的意念,透过那枚印记,传递过去:
“…我…不能…”
她的目光,微微转向来时的方向,那意念中带着一丝虽微弱却坚定的…牵挂:
“…宗门…需存…”
她没有说“我选择回去”,而是说出了…无法留下的理由。
秦陌冰裂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万古的空寂之中,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投入无底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涟漪,却惊动了潭底最细微的尘埃。
他周身的死寂气息,未有变化。
但他悬停的手掌,却缓缓收回。
归墟钥在他掌心隐没。
他并未因她的“拒绝”而有任何表示,仿佛这本就是他预想中的可能性之一。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扇古朴的石门。
这一次,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指尖,并非凝聚归墟钥的力量,而是…凌空对着那扇门,轻轻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扇仿佛永恒紧闭、坚不可摧的石门中央,却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狂暴虚无,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绝对、连“无”的概念都即将消散的…终极寂灭!
仅仅是透过缝隙感知到那一丝气息,苏清语的神魂就仿佛要彻底冻结、瓦解!
秦陌冰裂的眸子,透过那道缝隙,望向门后的寂灭深处。
他看了很久。
那目光中,依旧是无边的漠然。
但却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指向性”,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确认”?
仿佛他来到此地,并非为了“回归”,而只是为了…亲眼看到某种“状态”?确认某种“事实”?
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了手。
那道开启的细微缝隙,无声地弥合,石门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
他转过身。
目光再次落在苏清语身上。
这一次,他主动地,向她伸出了手。
并非给予钥匙,也非揽住她。
而是…掌心向上,等待着。
一段冰冷的意念,随之传来:
“…印…”
“…引…”
“…归…”
他需要她眉心的印记,作为…引导归途的坐标?
苏清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撕裂虚空送她回去,需要一个与“生”界紧密相连的锚点来定位方向,而她眉心的印记,正是最合适的信标。
她没有犹豫,缓缓闭上眼,将心神沉入那枚冰冷的印记,努力将其与遥远天玄圣地的感应…放大、清晰。
眉心印记微亮,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波动,指向来时的方向。
秦陌冰裂的眸光落在印记之上,似在读取坐标。
下一刻,他五指微拢,并非抓住什么实体,而是虚空握住了那缕由印记散发的归途波动!
嗤啦——!!!
他手臂猛地向侧方一划!
眼前的绝对虚无,竟被他徒手撕裂开一道巨大而不稳定的裂缝!裂缝之外,不再是死寂的废墟,而是…熟悉的、流动的、蕴含着稀薄生机与灵气的…空间乱流!那是返回生界的路径!
他竟然…不需要归墟钥,仅凭自身力量与印记坐标,就强行打开了返程的通道!
其力量,深不可测!
通道开启的瞬间,苏清语感到眉心印记骤然滚烫,仿佛被抽走了大量力量,变得黯淡了许多,但那丝与宗门的联系,却更加清晰了。
秦陌收回手,周身的死寂气息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丝,但依旧深不见底。
他看了苏清语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路径已开。
随即,他率先一步,踏入了那不稳定通道之中,身影瞬间被混乱的空间乱流吞噬。
苏清语不敢怠慢,强忍着神魂因通道开启而传来的虚弱感,紧随其后,踏入裂缝。
在她身影没入通道的最后一瞬,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重归寂静的石门,以及这片万物终焉的空无之地。
石门依旧矗立,漠然注视着他们的离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仿佛,某种注定的轨迹,已悄然…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