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大门紧闭,将秦陌与那亘古的死寂重新隔绝。
圣地之内,阳光洒落,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众长老弟子依旧跪伏在地,不敢起身,仿佛仍沉浸在老祖归来的无上威仪与那株死地新芽带来的震撼之中。
苏清语独立于那株新生的琉璃小草前,指尖残留着触碰叶片时那奇异的感觉——冰冷的生机,寂灭中的萌动。她望着紧闭的殿门,心中波澜难平。他最后那“静观自悟”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识海中荡开层层涟漪。
就在她试图收敛心神,仔细感悟那株小草中蕴含的奇异道韵时——
异变陡生!
她眉心的印记,毫无征兆地…骤然灼热!并非之前的温凉滋养,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带着强制性的…烙印感!
“呃!”她闷哼一声,只觉神魂仿佛被一道冰冷的烙铁狠狠刺入!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
下一刻,她“看”到的,不再是阳光下的圣地,而是一片…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记忆洪流!
是秦陌!是他在强行将他方才在星枢祖庭“读取”并“吞噬”的那枚暗紫色信息结晶中的部分碎片化信息,透过印记的联系,直接灌输到她的识海之中!
这并非温柔的传授,而是…霸道无比的、不容拒绝的…共享!仿佛只是将一件无需在意的物品,随手丢给了负责保管的“容器”!
剧烈的冲击让苏清语神魂剧痛,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艰难地消化着那汹涌而至的、冰冷刺骨的庞杂信息碎片。
她看到了——
无数破碎的星图,指向一些从未听闻过的、弥漫着原始死寂气息的古老星域,其中几个坐标被标注着极度危险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标记【疑似“原初之无”活性裂隙】。
一些模糊扭曲、非人形态的巨大阴影轮廓,潜伏于裂隙深处的虚无中,散发着令人疯狂的饥饿与漠然【“原初之无”的具象化存在?】。
零星断断续续的古老文字记载:“…巡狩舰队…守望边荒…阻隔侵蚀…”、“…判决之剑…清算污染…无情亦无私…”、“…‘它们’…并非最古…亦非最终…”、“…‘观测者’…在更深沉的黑暗中…注视…”
一道极其清晰、却冰冷到极致的…规则烙印:那是对“判决之剑”力量本质的某种阐述——并非杀戮,而是“归寂”;并非惩罚,而是“净化”;其存在意义,在于维持某种…“有”与“无”之间的…绝对界限。
最后,是一幅极其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定格画面:那是一片更加古老、仿佛宇宙初开时的混沌战场,一道模糊的、与秦陌气息同源却更加…磅礴浩瀚、仿佛化身规则本身的玄袍身影,正手持一柄横贯星海的巨剑,斩向一道横亘不知几亿万里的、蠕动着的、由纯粹“原初之无”构成的…恐怖存在!剑光所及,并非毁灭,而是…强行“划定”出一片永恒的“寂灭隔离带”!【那是…最初的“判决”?】
海量的、残缺的、却蕴含着惊天秘辛的信息碎片,疯狂冲击着苏清语的识海,几乎要将她的神魂撑裂!
这些信息太过庞大、太过古老、太过骇人!远远超出了她当前境界所能理解与承受的极限!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剧烈颤抖,眉心印记滚烫如烙铁,仿佛随时会崩溃炸开!
就在这危急关头——
那扇紧闭的偏殿大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精纯而平和的归墟死气,如同冰泉般自门缝中流淌而出,轻柔地笼罩住苏清语,缓缓注入她眉心的印记之中。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镇压那信息洪流,而是…引导、梳理、冰封。
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匠人,将狂暴的金属熔流引导入预设的模具,冷却定型。
苏清语只觉神魂的撕裂感迅速消退,那庞杂混乱的信息洪流被强行归纳、压缩,最终化为数枚冰冷沉寂、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微暗金符文的…信息烙印,沉入了她识海的最深处,被暂时封印了起来。
以她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主动读取和理解这些烙印,唯有当其境界提升,或者遇到特定契机时,才可能逐步解开封印,获取其中的知识。
这,或许就是他所说的“…静观…自悟…”的真正含义?
做完这一切,那缕精纯死气悄然撤回,殿门再次无声闭合。
苏清语缓缓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神魂却已稳定下来。她抚摸着眉心那恢复微凉、却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的印记,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他…为何要将这些足以震动诸天的秘密,以如此霸道的方式,“丢”给她?
是随手为之?是无意分享?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布局?或者说…传承?
她低下头,看向身旁那株在死地中顽强生长的琉璃小草。
小草轻轻摇曳,叶片上那细微的死寂道纹,似乎与沉入她识海深处的那些冰冷烙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心间——
他让她“静观自悟”的,或许不仅仅是这株小草…
更是…她自身?
以及…那被强行烙印于她神魂之中的…他的过去,他的职责,他的…“道”?
苏清语缓缓站起身,望向那扇再次隔绝内外的殿门,目光变得无比复杂,也无比…沉重。
归途,似乎远未结束。
而她的道途,已被强行赋予了…无法想象的重量与…方向。
圣地依旧寂静,阳光温暖。
她却感到,一股源自万古之前的冰冷洪流,已悄然汇入了她的命运长河之中。
前方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露出了更加深邃、更加恢宏、也更加…危险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