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魔枪再次凝聚于苍穹,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实,无数怨魂在其中尖啸缠绕,凝聚着足以撕裂星辰的邪恶能量。厉血天百丈魔躯屹立血云之中,脸上带着残忍而自信的狞笑。他看得出,下方那龟壳般的大阵,已到了极限。
“垂死挣扎!”他巨手猛然挥落,“给本座,破!”
毁灭的魔枪撕裂长空,带着令万物凋零的死亡气息,狠狠刺向那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护宗大阵!天玄弟子面如死灰,甚至有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清语贝齿紧咬下唇,鲜血渗出,将最后一丝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眼,准备迎接宗门的终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种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灵魂深处的“嗡鸣”,陡然从偏殿之中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意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安静”而进行的漠然镇压。
这股意志中,带着一种清晰的、冰冷的、仿佛能将星辰都冻结的…
愠怒!
如同沉睡的太古星神,被蝼蚁的持续聒噪彻底激怒,于深渊中睁开了蕴含无尽雷霆的双眸!
那柄携毁天灭地之威的血色魔枪,在这股愠怒意志扫过的瞬间,并非被击碎,而是如同被从“存在”的层面直接抹除了一般,无声无息,凭空消失!连构成它的能量、怨魂、法则,都彻底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仿佛它从未被凝聚过!
“什么?!”厉血天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甚至没能感觉到任何能量碰撞的波动,他倾力一击的魔枪,就这么…没了?
然而,根本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
那股冰冷的愠怒意志,已然锁定了他!
厉血天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变成了冰冷的枷锁,将他这具化神巅峰的魔躯死死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体内浩瀚如海的魔元瞬间凝固,神魂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狱,连思维都几乎被冻僵!
一种他修行数千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极致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着眼珠,看向那股意志的源头——
只见那扇一直紧闭的偏殿殿门,不知何时已然打开。
那个身着残破玄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依旧黑发披散,面容年轻,但此刻,那双万年空洞的眼眸之中,不再是纯粹的茫然。
两点极其微弱、却冰冷彻骨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星芒,于其眸底深处缓缓旋转。
他似乎…真的被吵醒了。而且,很不高兴。
秦陌的目光,淡漠地落在苍穹之上那巨大无比的厉血天魔躯,以及他身后那覆盖天穹、散发着滔天邪恶气息的“血狱万魔阵”上。
这些…就是持续“吵闹”并且散发着“污秽”气息的源头。
很碍眼。
于是,他抬起了手。
并非之前拂去尘埃般的随意,而是带着一丝明确“驱赶”甚至“抹除”意味的,对着那漫天血云与魔阵,轻轻一指。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法则轰鸣。
但在他指尖点出的瞬间,厉血天以及他身后所有的魔煞卫,甚至那庞大的血狱万魔阵本身,都感受到了一种大恐怖、大寂灭、大虚无的降临!
那不是能量的攻击,而是…“存在”的否定!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拿着一块无形的橡皮擦,对着他们以及他们所在的那片空间,轻轻擦去!
“不——!!!”
厉血天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嘶吼,他拼命燃烧神魂、精血,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却发现自己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魔躯,从指尖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细微的粒子,然后彻底湮灭,归于虚无!
这种消亡的过程迅速蔓延,手臂、身躯、头颅…连同他苦修数千年的化神魔魂,都在这轻轻一指之下,彻底消散!
他带来的无数魔煞卫,那庞大的血狱万魔阵,以及那覆盖了整片天空的滔天血云怨魂…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彻底消失!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没有残留任何能量波动。
就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抹去了画布上一块碍眼的污渍。
天空,再次恢复了湛蓝。
阳光柔和地洒落,照耀着下方死一般寂静的天玄圣地。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和灵药的清香,仿佛刚才那灭世般的魔威与攻击,从未存在过。
一切,都结束了。
以一种远超所有人想象的方式。
秦陌站在殿门口,眸底那两点冰冷的星芒缓缓隐去,但眉头依旧微蹙着,似乎还在为被打扰而感到不悦。他看了一眼外面那些呆若木鸡的弟子,目光在嘴角带血、脸色苍白的苏清语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目光依旧空洞,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随即,他转身,走回殿内。
吱呀。
殿门再次轻轻合上。
将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留在了外面。
广场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名弟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获救,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紧接着,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在看着那洁净如洗的天空,又看看那扇再次紧闭的殿门,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茫然、以及一种…信仰崩塌后又重塑般的疯狂敬畏。
一指…
仅仅是一指…
化神巅峰的血魔宗主,携镇宗魔阵与万千魔卫…就这么…没了?
苏清语缓缓直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望着那扇门,心脏仍在疯狂跳动,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一丝莫名的酸楚。
老祖他…这次似乎不是因为“吵闹”,而是因为…他们受伤了?或者说,那魔攻击打了他的“所有物”?
她不敢确定。
但她能感觉到,老祖刚才那一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
而这一次,圣地之外,所有或明或暗的窥探神识,在厉血天及其魔阵被抹去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断!
无数声闷哼与惨叫在四面八方响起!
所有窥探者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神魂反噬!
下一刻,所有神识如同潮水般疯狂退去,比来时快了十倍百倍!每一个窥探者心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远离那个地方!那里沉睡着一位…不可名状、不可窥视、不可揣度的存在!
天玄圣地,万里之内,自此成为绝对的禁区。
而偏殿内,秦陌再次坐回角落。
周围的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那丝因被吵醒而产生的愠怒缓缓平息。
但这一次,颅腔内的空白似乎不再那么绝对。
一点点极其微末的、关于“污秽”、“吵闹”、“碍眼”需要被“清除”的模糊认知,似乎悄然沉淀了下来。
他依旧茫然,却不再是全然的空白。
窗外,阳光正好。
圣地内外,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