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年的夏天,气候透着股反常的躁动 —— 台风比往年多了好几轮,刚歇了没几天,海上又酝酿着新的风暴。
8 月的这天,原本还算清亮的天,转眼就被卷云铺满,云层越积越厚,像一块沉甸甸的灰布压在海面上,风也越来越烈,呼啸着掠过海岛的山坳,把路边的野草刮得贴在地上。
有经验老到的沿海居民都攥紧了心:这是又要刮台风了。
海岛某连的驻地,早早就绷紧了弦。
每年风暴来临之际,驻岛部队都会进入紧急状态,值班室由驻地领导亲自值守,连队其他干部也各归其位,攥紧了自己的职责。
此时,副连长林鸿彬正带着一个班的战士,沿着山间小路巡逻。这海岛多山,海岸线曲折,不少地段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得像被刀砍过。
巡逻线路只能绕着山腰设。
他们这会儿正走到一段临崖的路段,风裹着海腥味往脸上扑,刮得人睁不开眼。
“你们看,那处礁石上,是不是有人?” 林鸿彬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海面一块礁石,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
战士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细看,风把浪吹得老高,礁石在浪里忽隐忽现:“林副连,好像是两个人!”
礁石上的人也瞥见了他们,立刻站起来,使劲挥舞着手臂,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可风太大了,声音被撕成碎片,飘到山腰时早已没了踪影。
“走,下去看看!” 林鸿彬当机立断。
他带着战士们沿着巡逻道快步往前赶,又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绕了下去 —— 这段海岸是悬崖,崖底堆着密密麻麻的乱石,平日里鲜少有人来,这两人怎么会被困在那儿?
越靠近海边,风越烈,浪打在乱石上,溅起的水花能蹿到一人多高,咸涩的海水溅在脸上,又凉又疼。
等离得近了些,终于听清礁石上的人用岛上的方言喊着:“救命!快救我们!”
这会儿正是退潮的时候,可风急浪大,海水裹着碎石子往岸上冲,又狠狠退回去,礁石周围的水流乱得像拧成一团的绳子。
“老规矩,我过去救人。你们赶紧准备,等我绑好救生圈下水,就使劲往后拉绳!”
林鸿彬说着,指了指战士们背着的帆布包 —— 里面装的 “救生圈”,其实是打气后的汽车旧内胎,虽简陋,却是海岛上救人的老伙计。
“是!” 战士们齐声应答,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
大风浪里下海救人,从来不是闹着玩的,退潮时水流更急,没点真本事根本不敢下水。
这种时候,没人会争着往前冲,谁行谁上 —— 全连都知道,林鸿彬的水性是最好的,论在浪里穿梭的本事,没人比得过他。
驻岛官兵巡逻带救生圈,是用无数次教训换来的经验;带绳子,同样是血的教训攒下的规矩。
战士们麻利地拿出三个救生圈,用粗麻绳串在一起,一头牢牢系在林鸿彬腰上;另一根更长的绳子,也系在他腰侧,另一端攥在四个战士手里,攥得指节发白。
林鸿彬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绳结,确认没有松动,才踩着乱石往海边走。
海浪拍在他腿上,力道大得能把人掀倒,他却稳得像扎了根,纵身跳进海里,随即展开蝶泳的姿势 —— 那动作矫健得像条鱼,若是在泳池里,定能引来一片掌声,可此刻,战士们谁也没心思欣赏,只盯着海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有惊无险,林鸿彬凭着对水流的熟悉,硬生生在浪里辟出一条路,靠上了礁石。
“林连长!没想到是你!多谢你救我们!”
礁石上的两个村民赶紧伸手,把林鸿彬拉了上来 —— 他们是附近渔村的人,渔村就二十来户,一百多口人,全姓陈。
驻岛部队常帮村民修船、抢收作物,一来二去,早跟村里人熟络了。
“两位叔叔,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林鸿彬扶着礁石喘气,刚才在浪里猛游,耗了不少力气,说话都带着喘。
“唉,这不是知道台风要来了嘛,往后几天肯定没法打鱼了,我们俩就想着趁风还没太急,出来多打两网,也只敢在离岸近的地方下网。没想今天的浪邪性得很,一下子就把船打翻了!”
陈叔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语气里满是后怕,
“我们俩拼命往岸上游,可退潮退得太急,游了几次都被浪打回来,只好在这礁石上歇着,想着等涨潮了再试试,还好你们来了!真是多谢你了!”
林鸿彬从腰上解下两个救生圈,递给他们:“叔,快套上,再把绳子系在腰上,岸边的战友会把咱们拉回去。”
“好!好!” 两人赶紧接过救生圈,渔民系绳子是老手,三两下就把自己和救生圈绑结实了。
林鸿彬把自己腰上的主绳调整好,让两位村民分别在他前方三米左右,两人的绳子都系在主绳上 —— 这样既能保证他们不被浪冲散,也能让岸边的人一起发力。
准备妥当后,三人先后下水,往岸边游去,岸上的战士们咬着牙往后拽绳,绳子被拉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落在最后的林鸿彬,正跟着水流调整方向,突然感觉眼前一暗,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水下掠过 ——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条水桶粗的鱼尾巴猛地甩过来,结结实实地拍在他脸上!
剧痛瞬间传来,林鸿彬眼前一黑,瞬间没了知觉。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有什么东西像水流一样,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林副连!林副连!” 岸边的战士们看得清清楚楚 —— 那巨大的鱼尾甩在林鸿彬脸上的瞬间,他的身体就软了下来,不再划水,只随着海浪浮浮沉沉。
战士们吓得魂都飞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拼命往岸上拉绳。
“妈的!海里有怪物!” 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骂了一句,声音都在发颤。
“别愣着!快拉!副连被鱼拍晕了!快把人拉上来!” 班长吼着,攥着绳子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指节泛出青白。
昏迷中的林鸿彬,只觉得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本能地张了张嘴,虚弱地哼着:“水…… 水…… 我要喝水……” 那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若不是守在旁边的战士耳朵尖,根本听不见。
“郑医生!郑医生!林副连醒了!”
“林副连?” 林鸿彬的意识还蒙着,这称呼陌生得很 —— 谁是林副连?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鸿彬感觉有人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又有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而后,一个冰凉的东西伸进他的衣服,贴在胸口 —— 是听诊器。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烧退了,人没大问题,就是还有点虚弱。你去给林副连喂点温水,一次别喂太多;等他彻底醒了,再弄点流食给他。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谢谢郑医生!”
“医生您慢走!”
接着,林鸿彬感觉有人从背后托住他的脖子,把他的上半身微微扶起来,一个冰凉的搪瓷杯口抵在他唇上。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几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清凉的感觉驱散了些许干渴,可没等他多喝几口,又昏了过去。
昏迷中,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画面闪过:有个小孩背着帆布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后来小孩长大了,穿上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
再后来,是在军校里上课、训练,驻守在海岛上,和战士们一起巡逻、修工事…… 最后一幕,是一条巨大的鱼尾朝他拍来。
紧接着,另一组画面又冒了出来: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刷题,考上公务员后在办公室里写报表;后来辞职开餐厅,却因为疫情关了门;再后来拿着手机拍视频,去海钓时被鱼拉倒,脑袋磕在礁石上……
还有一块类似手机屏幕的东西,在脑海里闪来闪去,上面似乎有文字,却看不清。
林鸿彬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风裹着暴雨,“噼里啪啦” 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脑子昏沉沉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不是去海钓被拉倒磕到头了吗?是船老大把我送进医院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 我不是去救两位老乡,被什么东西的尾巴拍晕了吗?
两种记忆在脑子里打架,一会儿是穿便装写报表的画面,一会儿是穿军装巡逻的场景,晃得他头疼欲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的记忆渐渐拧在了一起,林鸿彬再次睁开眼,眼神里终于有了焦点。
穿越?夺舍?还是平行时空?无数个问号在他脑子里转。
还有脑海里那块像手机屏幕的东西 —— 是系统?还是外挂?
窗外的风声还在呼啸,暴雨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鸿彬深吸一口气,终于确认了现实:不管是穿越,还是记忆觉醒,他现在确实在这座海岛上,时间是 1971 年的夏天,而他的身份,是驻岛连队的副连长林鸿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