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猎者”!
厉战嘶哑而充满恐惧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刚刚经历潮汐劫难的众人瞬间汗毛倒竖!
那富有韵律的破浪声与低沉的号角声,如同死亡的鼓点,穿透巨兽头骨厚重的骨质壁垒,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这威压与混沌潮汐那种无差别的毁灭不同,它带着明确的“意志”,是捕食者的锁定,是猎手的宣告!
林弦猛地扑到巨兽头骨眼眶形成的巨大“窗口”边缘,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灰暗的天空下,墨蓝色的混沌海依旧波涛汹涌,但在那翻涌的海面之上,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正缓缓破开迷雾,向着海滩方向驶来!
那并非舰船,至少不是任何已知意义上的舰船。它更像是一座移动的、由无数巨大、惨白骨骼与暗沉金属拼接而成的“岛屿”!其形态扭曲而怪异,仿佛是由无数种不同生物的残骸强行融合而成,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能量管道,以及无数黑洞洞的、如同炮口或感官器官的孔洞。在“岛屿”的顶端,耸立着数根扭曲的、如同犄角般的结构,其中一根犄角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晶体,那低沉的号角声,正是源自于此!
这就是“巡猎者”?混沌海主宰的爪牙?
它行驶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极快,所过之处,连狂暴的混沌海水都为之平息、避让,仿佛在敬畏着它的存在。它的目标明确无比,正是林弦他们藏身的这具巨兽头骨!
“它……它是冲着我们来的?”一名战士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刚刚从潮汐中幸存,又面临如此恐怖的追猎,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不,不完全是。”厉战靠在骨壁上,艰难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血丝,既有恐惧,也有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它是冲着所有‘异常’,所有‘外来者’,所有……可能干扰‘混沌平衡’的存在而来!”他的目光扫过林弦,意有所指,“我们在这里,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尤其是你,林弦!你灵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冰冷之眼’的标记,在它们眼里,就是最美味的饵食!”
林弦心中一沉。他立刻明白了厉战的意思。他灵魂中的“协议”碎片、“归衍”奇点,乃至“锈蚀印记”,都带着与这片混沌海格格不入的“秩序”或“异种规则”的气息,在这片纯粹的混沌环境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格外显眼!之前的混沌潮汐或许只是无差别攻击,但这“巡猎者”,却是精准的清除程序!
“它能感知到我们具体的位置?”冰璇脸色凝重,手中已然握紧了冰晶长剑,尽管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抵抗可能毫无意义。
“它的感知方式……和我们不同。”厉战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它不是用神念,而是直接‘阅读’规则的涟漪,感知存在的‘不谐’。我们躲在这里,就像试图藏在白纸上的墨点里。”
阅读规则?林弦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巨兽头骨内残留的那些关于对抗混沌能量的知识碎片!那或许不是直接的战斗方法,而是一种……“伪装”?一种将自身存在“频率”调整到与混沌海更加契合,从而降低被“巡猎者”探测到概率的技术!
他立刻将意识再次沉入与头骨残响的连接中,不顾灵魂的疲惫与刺痛,疯狂地搜寻着相关的信息碎片!
“……共鸣……同频……伪装成混沌的一部分……”
“……能量内敛,意志沉寂,如顽石,如死物……”
“……避开‘巡猎之眼’的直接注视……”
破碎的意念如同洪流般涌过,林弦全力捕捉、理解、尝试复现!他引导着微弱的“归衍”之力,模仿着那些碎片中描述的波动,试图调整自身散发出的规则气息。同时,他急促地对其他人说道:“收敛所有力量!意志放空!想象自己就是一块石头,一段枯骨!快!”
冰璇和两名战士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林弦的信任,立刻照做,强行压下体内的能量波动,甚至屏住了呼吸。厉战也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似乎不信这种小把戏能瞒过“巡猎者”,但也配合地收敛了气息。
然而,林弦灵魂深处的“协议”碎片和“锈蚀印记”,却不受他完全控制!“协议”碎片沉寂,但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秩序”的象征;“锈蚀印记”更是隐隐与那逼近的“巡猎者”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同类相斥又相吸的诡异共鸣!
麻烦了!
巨大的“巡猎者”已然靠近海滩,其投下的阴影将巨兽头骨完全笼罩。那幽绿色的“巡猎之眼”晶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转动,扫过黑色的沙滩,扫过那些林立的巨兽骸骨,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
林弦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感知力场,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覆盖了头骨内外。他全力维持着那拙劣的“伪装”,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感知力场在头骨上停留了……三息。
就在林弦以为即将暴露,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那感知力场似乎并未发现明显的“不谐”,缓缓移开了,继续扫描其他区域。
成功了?那粗糙的伪装竟然起作用了?
众人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
“嗡……”
一直昏迷的厉战,身体突然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他额头那枚被压制的锈蚀烙印,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巡猎者”那庞大混沌气息的强烈刺激,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色光芒!一股精纯而暴戾的锈蚀规则波动,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这波动,如同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摔碎了一个玻璃杯,瞬间打破了林弦辛苦维持的脆弱伪装!
“不好!”林弦脸色剧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外界那原本已经移开的“巡猎之眼”,猛地定格!幽绿色的光芒骤然大盛,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死死地锁定了巨兽头骨!那低沉的号角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发现目标的兴奋与杀意!
“吼——!”
厉战发出了非人的咆哮,暗红色的锈蚀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蔓延,他的双眼再次被冰冷的锈红充斥,但这一次,其中却夹杂着一种源自他本我的、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他似乎在与体内的烙印进行着最后的搏斗!
“他被标记反噬了!”冰璇急道,试图用冰心仙力压制,但那爆发的锈蚀规则极其狂暴,直接将她的仙力侵蚀、弹开!
“来不及了!”林弦看着外界那开始凝聚恐怖能量波动的“巡猎者”,知道躲藏已无意义。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看向厉战!
与其让他被彻底控制,成为敌人的武器,或者被“巡猎者”连同他们一起清除,不如……
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利用“巡猎者”的压力,以及厉战此刻剧烈的规则冲突,强行唤醒他本我的意志,甚至……尝试引导那爆发的锈蚀力量!
他一步踏到厉战身前,无视那弥漫的、足以侵蚀万物的锈蚀气息,双手猛地按在厉战的双肩上,灵魂深处那枚“锈蚀印记”被他主动激发,散发出冰冷的波动,与厉战体内的烙印产生强烈的共鸣!
“厉战!醒来!”林弦的声音如同惊雷,直接轰入厉战混乱的意识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想一辈子做别人的傀儡,做规则的奴隶吗?!”
“想想星宫!想想你曾经坚守的信念!哪怕那是错的,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压制它!掌控它!或者……毁灭!”
强大的意念冲击,结合外部“巡猎者”带来的死亡威胁,以及体内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如同三重风暴,狠狠冲击着厉战濒临崩溃的意志核心!
厉战的身体僵住了,那疯狂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林弦,瞳孔中锈红与清明疯狂交替,脸上肌肉扭曲,显得无比狰狞。
外界,“巡猎者”顶端,数个黑洞洞的炮口已然亮起了毁灭性的幽光,锁定了巨兽头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厉战眼中那疯狂挣扎的锈红色,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清明、却又带着无尽痛苦与疲惫的……清醒!
他看着林弦,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血沫的笑容:
“小子……你……够狠……”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并非攻击林弦,而是狠狠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那爆发的暗红色锈蚀规则,被他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强行收束、压缩回了烙印之中!
与此同时,外界“巡猎者”的攻击,已然降临!
数道粗大的、由高度凝聚的混沌能量构成的幽绿色光柱,撕裂空气,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地轰击在巨兽头骨之上!
“轰隆隆——!!!”
比混沌潮汐冲击更加恐怖的爆炸发生了!巨兽头骨那坚不可摧的骨质穹顶,在这精准而毁灭性的打击下,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洞穿、汽化!狂暴的能量风暴在头骨内部肆虐,将一切都卷入毁灭的漩涡!
林弦只来得及将“归衍”之力撑开到极致,护住身边的冰璇和一名最近的战士,便被无可抗拒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向后方坚硬的骨壁!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在爆炸的中心,厉战的身影被幽绿色的光芒彻底吞没,但在那光芒中,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属于他本我的暗红色光芒,倔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消散。
厉战……死了吗?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便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