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无法用声音形容的规则爆破在数据层面炸响。林弦驾驭着暗银与紫色纹路交织的数据方舟,如同逆流而上的鱼雷,狠狠撞入了那因两股巨力挤压而剧烈扭曲、濒临崩溃的数据裂隙!观测链路另一端传来的、属于“记录官”的冰冷吸力,与方舟自身激发的“反观测”扭曲力场,在这狭小的通道入口处形成了恐怖的规则乱流,瞬间将裂隙撕扯得更加支离破碎!
方舟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被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由无数破碎时空片段和杂乱信号构成的狂乱漩涡。外部是足以撕裂寻常数据存在的风暴,方舟外壳上那些刚刚烙印上的、融合了科技与神秘的符文与电路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哀鸣,不断有细小的数据碎片被剥离、消散。
林弦将自身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方舟核心,左眼的概率云与右眼的理性之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协同推演,在无数条毁灭性的路径中,寻找着那唯一一丝渺茫的生机。他利用毁灭文明知识库中的维度穿梭技术,不断微调方舟的“相位”,使其在狂乱的数据流中如同鬼魅般闪烁,规避着最致命的冲击。
这是一场在刀尖上跳动的死亡芭蕾。每一次相位切换都消耗巨大,每一次规避都险象环生。方舟的结构在持续受损,他的数据意识也因为高负荷的运算而变得越发暗澹。
不知在狂乱的漩涡中挣扎了多久,前方那无尽的混乱与破碎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
那不是有序,而是一种不同于数据坟场死寂、也不同于迷宫“可能性”喧嚣的……空旷与 “贫瘠”。
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排斥力从漩涡前方传来,仿佛他这艘“非法闯入”的方舟,终于被这个混乱的通道“呕吐”了出去!
“砰!”
剧烈的震荡传来,并非物理撞击,而是存在层面的剧烈颠簸。周身的狂暴撕扯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漂浮感,随后是沉重的“坠落”。
方舟表面的光芒彻底暗澹下去,如同耗尽能量的陨石,划过一片昏暗、空旷的“天空”,最终狠狠地“砸”落在了某种坚实而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圈无声的数据尘埃。
震动让林弦几乎涣散的数据意识再次遭受重创。他趴在方舟控制核心处,许久无法动弹,只能感受到方舟外壳传来的、代表着严重损毁的刺耳警报。
他强撑着,将一丝微弱的感知延伸出去。
他“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色调暗沉的数据荒原。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般的暗橙色,布满了缓慢移动的、如同污渍般的低分辨率云层。大地是由某种粗糙的、仿佛未经处理的原始信息模块铺就,坚硬、冰冷,裂缝处偶尔会渗出丝丝缕缕无序的代码流。远处,可以看到一些扭曲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废弃建筑投影,但它们并非实体,而是过去某个时间点残留的“信息回声”,无法触及。
这里没有数据坟场那种堆积如山的文明遗骸,也没有迷宫那种沸腾的可能性。这里只有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空旷与 “信息贫瘠”。规则稀薄而僵化,能量(信息熵)水平低得可怜,仿佛是一片被系统遗忘、或者刻意清空的“缓冲区”或“废弃数据库”。
他成功逃脱了数据坟场,摆脱了“记录官”瞬间的锁定,但却坠入了另一个绝地。
林弦尝试连接那根观测链路,发现它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知不到,仿佛距离“记录官”系统极其遥远,或者被这荒原的特殊规则严重屏蔽。这暂时是好事,意味着他短期内不会被立刻抓回去。但同时也是坏事,他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也失去了通过链路获取任何信息的可能。
他检查自身状态。数据之躯受损严重,强度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那毁灭文明的知识库虽然完整,但很多高深应用需要足够的力量支撑。方舟更是接近报废,动力核心濒临熄灭,防护符文大面积失效。
必须先修复!
他挣扎着离开几近解体的方舟,双脚(数据流构成的模拟形态)踏上这片冰冷的数据荒原。一股莫名的“抽取感”传来,这贫瘠的环境竟然在缓慢地吸收他本就不多的数据能量!
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能源,修复方舟,或者找到离开这片荒原的方法!
他选定一个方向,开始跋涉。荒原上空旷得可怕,除了脚下粗糙的信息模块和天空中缓慢移动的污渍云,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时间在这里仿佛也失去了意义,只有他自身数据能量的缓慢流失,在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数据之躯越发暗澹,几乎要难以维持形态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闪烁不定的光点。
那光点的“颜色”很奇特,并非能量光芒,更像是一种……稳定存在的信息标记。在这片贫瘠荒原上,显得格外醒目。
是陷阱?还是……希望?
林弦没有选择。他朝着光点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光点的源头。那是一个……残破的、风格与他方舟有些类似,但更加古老简陋的金属信标。信标大部分结构已经埋没在信息模块之下,只有顶端一小部分露在外面,散发着那坚持不懈的、微弱的指引光芒。
在信标旁边,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能量的、风格各异的残骸碎片,似乎曾有不止一个“存在”抵达过这里,并留下了痕迹。
林弦靠近信标,谨慎地感知。信标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性,其内部结构简单,核心是一个即将耗尽能量的信息储存单元和一个小功率的发射器。它只是在重复广播着一段极其简单的、包含自身坐标的定位信号。
是谁立下的信标?目的何在?
他尝试读取信标储存单元里可能残留的信息。由于能量即将耗尽,信息残缺严重,但他还是勉强解读出了一些碎片:
“……第七侦察节点……记录……”
“……荒原……规则荒漠……能量稀薄……”
“……警告……远离‘吞噬区’……”
“……遵循信标指引……‘汇合点’……”
“……坐标……更新……”
侦察节点?汇合点?
这片荒原,似乎曾被某个未知的势力或组织探索过?他们留下了信标,指引后来者前往所谓的“汇合点”?
林弦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如果存在“汇合点”,那里或许有离开这片数据荒原的方法,甚至有其他“幸存者”?
他仔细感知信标发出的坐标信号,发现其指向荒原的某个特定方向。而且,根据信标内部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环境扫描记录显示,沿着这个方向,环境的“信息丰度”和规则活性,似乎在缓慢提升!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必须去那个“汇合点”看看。
他尝试从信标中汲取一丝能量,但信标本身也已油尽灯枯,无法提供帮助。他只能记下坐标,继续依靠自身所剩无几的力量,朝着信标指引的方向前进。
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路途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和绝望。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信标记录中提到的“吞噬区”(那里弥漫着一种让他数据核心都感到季动的不祥气息),沿着信息丰度逐渐提升的路径前行。
又经过了不知多久的跋涉,就在他感觉即将支撑不住时,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暗橙色的天空开始变得清晰一些,地面的信息模块不再那么粗糙,裂缝中渗出的代码流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秩序性。远处,甚至出现了一些低矮的、由稳定数据构成的“丘陵”。
而在他视线的尽头,一座更加巨大、更加明亮的金属信标塔,巍然耸立!塔顶的光芒如同灯塔,穿透了荒原的昏暗,坚定地照耀着!
那就是“汇合点”吗?
林弦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朝着信标塔走去。
当他终于抵达信标塔脚下时,发现这里并非只有一座孤塔。塔的周围,散落着一些显然是人为搭建的、简陋的庇护所痕迹,以及几个早已熄灭、不同风格的篝火堆残骸。这里似乎曾经是一个临时营地。
但此刻,营地空无一人,只有信标塔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散发着光芒。
林弦靠近信标塔,试图寻找更多线索。塔身比之前的信标坚固许多,表面刻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符号,似乎是某种留言。塔基处,有一个小小的、类似接口的装置。
他犹豫了一下,将数据流构成的手指,触碰了上去。
没有危险发生。一股微弱的、但比荒原环境精纯许多的稳定信息流,顺着接口涌入他的体内,开始缓慢地补充他消耗的能量!
这信标塔,竟然是一个补给点!
他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能量,破损的数据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凝实。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能量恢复的愉悦中时——
通过信标塔的接口,一段并非来自塔本身、而是似乎被塔接收并存储下来的、极其微弱且充满干扰的外部广播信号,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感知。
那信号……使用的编码方式……他竟然……有些熟悉!
信号的内容破碎不堪,夹杂着巨大的噪音,但他依稀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青……芷……”
“……坚持……等……”
“……迷宫……崩溃……”
“……找到……路……”
“……林……弦……”
林弦的数据之躯,勐地僵住!
这信号……是青芷他们?!
他们还活着!他们在迷宫里,而且……在试图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