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漆黑的漩涡,无声无息地旋转着,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只有一种渗透灵魂的、万物终焉的死寂。它所过之处,连“母体”自身那暗红的混沌能量都被其吞噬、湮灭,化为绝对的“无”。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存在的否定!
“归墟之宴……”林弦咀嚼着这个充满恶意的名字,灵魂深处的混沌源点震颤得越来越剧烈,那是一种遇到天敌般的本能预警,但在这预警深处,又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飞蛾扑火般的吸引。
“它在针对你!”冰璇瞬间明白了“母体”的意图,星辰之力毫不犹豫地凝聚,试图挡在林弦身前。
“没用的。”林弦的声音沙哑而冷静,他推开冰璇,“这东西……本质上是‘规则’的体现,是熵增的终极形态,是万物从有序归于无序的终点。任何有序的能量和物质,在它面前都会被加速‘解构’和‘消亡’。你的星辰之力,也不例外。”
他感受着那漆黑漩涡缓慢却坚定不移地逼近,如同命运的倒计时。方舟的护盾在其面前形同虚设,甚至护盾的能量也在被其悄然吞噬,加速着崩溃。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苏小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不……”林弦的目光锐利起来,他内视着那躁动不安的混沌源点,“它在吸引我,也在排斥我。因为混沌源点,代表的并非纯粹的无序,而是……蕴含一切可能的‘初始’!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点’,是秩序与混沌尚未分化的原点!而这‘归墟之宴’,是万物终结的‘终点’!”
起点与终点!创造与消亡!
“它们本质相克,但也……同源!”林弦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母体’想用‘终点’来吞噬我这‘起点’,完成某种……闭环?或者,是想利用起点与终点碰撞时产生的巨大能量,彻底冲垮‘创世枷锁’的束缚?”
无论是哪种,他都绝不能让其得逞!
“我有一个办法,但需要冒险。”林弦快速对众人说道,“我会主动引导混沌源点,去接触那‘归墟漩涡’。”
“什么?!你疯了?!”云珩失声喊道,“那东西连混沌都能吞噬!”
“正因为它能吞噬混沌,才有可能!”林弦解释道,“混沌源点是‘起点’,蕴含着近乎无限的可能性。而归墟是‘终点’,代表着一切的终结。当起点与终点碰撞,理论上会产生极致的矛盾与冲突,其结果……不可预测!可能是我的源点被吞噬,也可能是归墟被源点的‘无限可能’所撑爆,更可能……是引发一场超越我们理解的规则风暴!”
“这是一场赌博!”冰璇紧紧盯着他。
“但我们别无选择。”林弦看向那越来越近的漆黑漩涡,语气决然,“留在方舟内,所有人都会死。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感觉到,混沌源点……在渴望这次碰撞。它似乎……需要这场‘洗礼’?”
不再犹豫,林弦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魂深处。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开了对混沌源点的压制,甚至主动以自身意志为引导,小心翼翼地、如同引导洪水般,将混沌源点那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本源气息,从中剥离出一缕,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仿佛包容了所有颜色最终却归于混沌的灰色流光,射向那漆黑的归墟漩涡!
这一缕灰色流光,与庞大的归墟漩涡相比,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就在这缕流光出现的瞬间,整个战场的“规则”仿佛都被撼动了!
归墟漩涡那恒定不变的旋转速度,猛地一滞!随即,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贪欲,放弃了对方舟的吞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缕灰色流光上,漩涡中心产生了一股恐怖的吸力,要将这缕“起点”彻底吞噬!
灰色流光毫无畏惧地投入了漆黑的漩涡中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仿佛宇宙诞生又毁灭的、宏大至无法形容的寂静。
在那寂静的核心,归墟漩涡的吞噬之力与混沌源点的“无限可能”特性,发生了最直接、最本源的碰撞!
归墟想要将“起点”化为“终结”,而“起点”自身蕴含的无穷变量,则在疯狂抵抗着这种“定义”,试图衍生出无数种可能的结果!
这种规则层面的冲突,超出了任何能量对抗的范畴。监测光幕上一片雪花,方舟的系统发出了过载的哀鸣,连“母体”那庞大的意志,都发出了惊疑不定的波动,似乎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变化。
在林弦的感知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那缕灰色流光在归墟漩涡中,时而幻化成星辰生灭,时而坍缩为基本粒子,时而扩展成无尽时空……它在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演绎着宇宙从生到死的无数种可能,以此对抗着归墟那唯一的、冰冷的“终结”意志!
这种对抗的负荷,绝大部分都通过那缕本源气息的联系,反馈到了林弦的灵魂和身体上!
“噗——!”林弦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灰色!他的皮肤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纹路,规则符核的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崩溃!
他的意识在无数种宇宙生灭的景象中沉浮,几乎要迷失在那浩瀚的“可能性”海洋里,被同化,被分解!
“林弦!”冰璇等人惊呼,却无法靠近,林弦周身已经被一种无形的、混乱的规则力场所笼罩!
就在林弦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身体也将随之瓦解的瞬间——
他灵魂深处,那沉寂许久的、源自青鸾使者青筠的最后一缕青色源力,仿佛被这极致的规则冲突所激发,猛地亮了起来!
这股蕴含着生命守护与混沌净化意味的力量,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点燃的一盏孤灯,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地护住了林弦意识最核心的一点灵光,驱散了些许“无限可能”带来的迷障,让他重新获得了刹那的清醒!
就是这刹那的清醒,让林弦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
他强行切断了与那缕灰色流光的联系!同时,以自身残存的意志,引导着那正在与归墟对抗的、混乱的规则风暴,不是向外,而是向内!全部压向了自己体内那即将崩溃的规则符核与躁动的混沌源点!
“封!”
他以自身为容器,以规则符核为骨架,以那缕青鸾源力为粘合剂,将这场尚未分出胜负的规则冲突,强行封印在了自己体内!
“咔嚓……”
仿佛冰层冻结的细微声响。
林弦的身体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呈现出混沌灰色的冰晶!这冰晶并非寒冷,而是蕴含着极度混乱与秩序交织的规则之力!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原地,脸上还保持着最后那决然的神情,生机近乎彻底沉寂,只有灵魂最深处,那被灰色冰晶覆盖的混沌源点,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速度,微微旋转着。
他用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一座囚笼,暂时囚禁了“起点”与“终点”碰撞的灾难性后果!
而那外界,失去了灰色流光作为目标的归墟漩涡,在短暂的失控膨胀后,也仿佛失去了动力来源,开始缓缓消散,重新隐没于“母体”那暗红的混沌之躯中。
“母体”的意志充满了惊怒与不甘,它死死“盯”着方舟内那被灰色冰晶覆盖的林弦,似乎能感觉到“钥匙”并未被彻底吞噬,而是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被“保存”了起来。
它发出一阵充满怨毒的波动,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后退,融入星渊的黑暗,似乎这一次的袭击,也让它消耗巨大,需要时间恢复。
方舟,暂时安全了。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冰璇、苏小婉、云珩,以及刚刚苏醒过来、虚弱不堪的石猛,都呆呆地看着那被灰色冰晶封印的林弦。
他……还活着吗?
那层冰晶,到底是什么?
“钥匙”被封印,“母体”退去,但危机……真的解除了吗?
石猛挣扎着爬起身,他手背上的观测者印记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那层灰色冰晶中,蕴含着就连方舟都无法解析的、复杂到极致的规则信息。
而方舟的核心系统,则在默默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林弦最后引导规则风暴自我封印的那一幕。数据库深处,某个关于“源点之钥异常状态”的条目,被悄然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