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仿佛漂泊在规则与混沌交织的海洋。破碎的记忆片段、狂暴的能量乱流、冰璇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如同破碎的镜片,不断切割着他的感知。剧痛与虚弱如同跗骨之蛆,但更让他心悸的,是丹田深处那枚规则符核传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异物感”与“饥渴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熟悉的、带着修复痕迹的实验室穹顶,以及赵明那张写满担忧与疲惫的脸。
“先生!您终于醒了!”赵明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林弦尝试动弹,却发现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灵力运转滞涩无比。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丹田内的规则符核虽然依旧存在,但其光芒极其黯淡,核心处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小、却不断散发着微弱吸力、引动他内心莫名躁动的……“阴影”。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整整七天七夜!”赵明连忙递过一杯温热的灵液,“星宫的冰璇大人和几位长老一直在等您苏醒。您昏迷期间,他们帮我们稳定了基地,修复了部分损伤,但也…也带走了王坤的尸体和所有关于‘混沌之种’的研究数据。”
混沌之种?林弦立刻回想起昏迷前冰璇那冰冷的话语。他强撑着坐起身,内视丹田,仔细感知着那点“阴影”。它如同一个活物,极其缓慢地汲取着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微薄灵力,并散发出一种与深渊核心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具侵蚀性的混沌气息。它似乎在…沉睡,或者说,在适应。
“冰璇大人说…说那‘混沌之种’是蚀骨魔尊以本源魔气混合被污染的世界规则凝聚而成,能侵蚀同化万物,尤其针对与星辰大阵相关的存在。它…它似乎在与您的规则符核…融合?”赵明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与担忧。
融合?林弦心中一凛。不是简单的寄生或污染,而是更深层次的“融合”?这意味着什么?是蚀骨魔尊刻意为之的阴谋,还是他强行施展“混沌星殒”后无法控制的后果?
他立刻尝试调动规则符核的力量,想要剥离或压制那点“阴影”。然而,符核响应微弱,而那“阴影”在感受到规则之力靠近时,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抗拒”与“渴望”!它渴望更多的能量,渴望…成长!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巡天使冰璇与一位身着更加繁复星辰法袍、面容古拙、眼神仿佛能洞穿时空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老者气息渊深如星空,比冰璇更胜一筹。
“你醒了。”冰璇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看向林弦的目光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位是星宫枢机长老,曜尘长老。”
曜尘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林弦身上,仿佛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他微微颔首,声音苍老而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能在‘混沌之种’侵蚀下苏醒,并初步形成某种…平衡,年轻人,你的意志与机缘,确实非凡。”
林弦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多谢长老赞誉。不知这‘混沌之种’,究竟是何物?星宫又有何打算?”
曜尘长老缓缓道:“‘混沌之种’,乃蚀骨魔尊窃取上古破灭之界残骸,炼化的规则之毒。其目的,并非单纯破坏,而是意图以其为引,污染星枢,逆转‘周天星辰锁灵大阵’,将镇压转化为供养,助他吞噬此界本源,成就无上魔尊之位。”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逆转大阵,吞噬一界本源?!这蚀骨魔尊的图谋,竟是如此惊天动地!
“而你,”曜尘长老的目光锐利起来,“你体内初步成型的规则符核,因蕴含了对混沌与秩序的独特理解,竟意外成为了承载‘混沌之种’的‘良胚’。如今二者初步融合,虽暂时平衡,却隐患无穷。它会同化你的意志,侵蚀你的道基,最终将你彻底转化为只知吞噬与毁灭的‘混沌眷属’。”
林弦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最坏的结果。
“星宫…打算如何处置我?”他直接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清除隐患,直接抹杀?还是……
冰璇接过了话,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按星宫律令,身染‘混沌之种’者,需立即羁押,送至‘镇魔星狱’,直至其被完全净化或…毁灭。”
镇魔星狱!林弦虽不知其具体,但听名字就知绝非善地。
然而,曜尘长老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冰璇继续说下去。他深邃的目光看着林弦,话锋一转:“但,律法之外,亦有变通。蚀骨魔尊布局深远,其麾下魔骑能精准找到你,并派出身负‘混沌之种’的棋子内应,说明他对星枢及此地关注已久。常规手段,恐难应对。”
“长老的意思是?”林弦心中微动。
“你,是一个异数。”曜尘长老缓缓道,“身负混沌之种,却未被立刻吞噬,反而形成了脆弱的平衡。更难得的是,你初步掌握了规则之力,甚至…窥见了‘破绽’之道。这在星宫记载中,也属罕见。或许…你能成为我们打入魔尊内部,甚至反向利用这‘混沌之种’的一枚…暗子。”
暗子?!林弦瞳孔微缩。星宫竟然想利用他,去对付蚀骨魔尊?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行走于万丈深渊之缘!
“此举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你便会万劫不复,甚至可能助长魔尊气焰。”曜尘长老语气凝重,“但若成功,或可一举重创蚀骨魔尊,彻底拔除‘混沌之种’的威胁。如何抉择,在于你。”
实验室陷入了沉寂。冰璇面无表情,赵明一脸担忧。
林弦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体内,感受着那与规则符核纠缠的“阴影”,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与混乱,也感受着符核本身那不屈的解析与秩序之光。
风险?他从未惧怕。从踏入迷雾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与风险共舞。
代价?他早已付出良多。
但机会……一个深入了解混沌本质、甚至可能借此反向解析、完善自身规则之道的机会……一个可能彻底解决深渊核心隐患的机会……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疲惫与虚弱,而是重新燃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我需要星宫关于‘混沌之种’、蚀骨魔尊以及周天星辰大阵的所有非核心机密资料。”他看向曜尘长老,语气坚定,“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并尝试初步控制体内的‘平衡’。在我确认有能力执行‘暗子’计划之前,星宫需确保我及基地的安全,并提供必要的资源支持。”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提出了条件。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主动权,需要将这次危机,转化为自身突破的契机!
曜尘长老与冰璇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讶异。他们没想到林弦如此快就冷静下来,并开始争取利益。
“可。”曜尘长老最终点了点头,“星宫会给你有限的支持与观察期。但记住,平衡极其脆弱。一旦你失控,或将威胁此界安全,星宫会毫不犹豫地……清除你。”
冰冷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
林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看向窗外那依旧被淡淡灰雾笼罩的西北方向,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阴影”。
前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毁灭。但他别无选择,唯有在混沌与秩序的钢丝上,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