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皇殿。
这三个字承载着冰域高原无数生灵最虔诚的信仰与敬畏。它并非由凡俗工匠建造,而是自古以来生活在这片极寒之地的智慧生灵,为了朝拜与供奉它们唯一的神只——玄冰皇,而共同构筑的圣洁之地。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冰一雪,都浸染着纯粹的信力。
在冰域生灵的传说中,若有谁敢在这圣殿之内心怀不轨,行亵渎之事,便会触怒皇者,被罚入那令人谈之色变的极寒地狱。
然而,极寒地狱并非单纯的绝地或刑场。对于信奉并修行冰雪之道的生灵而言,那里充满了精纯至极、却也狂暴无比的冰雪灵力,是绝佳的修炼圣地。只是环境极端恶劣,寒气蚀骨,意志不坚者瞬间便会魂飞魄散。但若能坚守本心,于极寒中感悟冰之法则,非但能脱困而出,修为亦将大有精进。
古剑庐背负林墨,踏入了这座庄严肃穆、弥漫着古老寒意的冰皇殿。殿内空旷而宏伟,四壁皆是万年玄冰雕琢而成,折射着幽蓝的光芒。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大殿最深处那座巍峨耸立、栩栩如生的玄冰皇冰像所吸引。那冰像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冰雪精华与威严,仅仅是凝视,便让人心生渺小之感。
他刚想迈步靠近,仔细观摩这圣灵之像的玄妙——
嗡!
一瞬间,周遭景象天旋地转!冰冷的殿堂、幽蓝的冰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灼热到极致的火焰世界!
脚下是滚烫的熔岩,头顶是赤红的天空,四面八方都是汹涌澎湃、咆哮翻滚的炽热火海!熊熊烈焰如同亿万条火蛇,将他团团围在中心,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连同背上的林墨一起焚为灰烬!
然而,古剑庐立于火海中央,面色平静如水,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他敏锐地感知到,这火海看似凶猛骇人,除了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之外,并未蕴含真正的攻击意志,更像是一种考验?
他迈开步伐,如同闲庭信步,行走在这片炼狱般的火焰世界之中。炽热的火舌舔舐着他,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无法侵入分毫。
“极寒信仰的圣殿之中,却设下如此极致的火焰幻境……相反的两重天,意义何在?”古剑庐心中思索。
是为了让闯入者体验冰火两极,明悟某种平衡?还是说,只是为了考验来者,能否克服与自身属性截然相反环境带来的本能恐惧?
他不得其解,只是坚定地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火焰骤然熄灭,高温瞬间褪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剧变!
火焰世界消失了,他仿佛一步踏入了无垠的宇宙星空!
脚下是深邃的黑暗,头顶是浩瀚的星河。无数星辰如同钻石般镶嵌在宇宙的幕布上,散发出或明或暗、璀璨夺目的莹莹光华。巨大的星云缓缓旋转,遥远的天体沉默运行,一种超越凡尘的壮丽与孤寂感扑面而来。
“呼……”即便是古剑庐,见此景象也不由得心生感叹,宇宙之浩渺,个体之微渺,在此刻显得如此真切。
他继续在这片星空中前行。四周,数不清的陨石带着长长的尾焰,以惊人的速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小的如同山岳,大的则宛如一片小型大陆,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动能,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撞向远方深邃的黑暗。
这十分钟的星空之旅,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每一秒都需要极致的专注与灵觉,才能避开那些看似无序、实则蕴含某种轨迹的庞大天体。
有惊无险地渡过这段星空旅程后,眼前的景象如同帘幕般再次拉开、消散。
星空隐去,那座古朴、庄严、仿佛从未移动过的冰皇殿,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古剑庐抬头望去,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最初踏入大殿的位置,距离那座玄冰皇冰像,仅仅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然而,这短短的十几米,他却仿佛经历了火焰的炙烤、星空的浩瀚,走过了无比漫长的路途。
“圣灵之手笔……当真是神乎其神,莫测高深。”古剑庐心中凛然。这等随意转换空间、演化世界的手段,即便是他这等站在人族顶峰的强者,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带着经历一遍,也不禁为之折服。
他收敛心神,不再犹豫,迈步走到了那尊巨大的玄冰皇冰像之下。
冰像的基座前,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通体由某种黑色的寒石打造,上面刻着三个古老而苍劲的大字。
古剑庐走上前,微微躬身,低头看去。
只见石碑上铭刻着:
“诚心者,接吾授。”
字迹简单,却蕴含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
古剑庐看着这五个字,又看了看背上生机断绝的林墨,心中了然。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面对着那巍峨的玄冰皇冰像,摒弃了所有杂念与身为强者的傲气,以一种纯粹为求救人的诚心,郑重地躬身,拜了三拜。
没有华丽的言辞,没有复杂的仪式,只有最朴素的恳请与最坚定的目的。
当他第三次直起身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尊巨大的玄冰皇冰像眉心之处,一点柔和而纯净的蓝色光华缓缓亮起。随即,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冰絮流转、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与极致寒意的冰晶,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从冰像眉心缓缓飘落,最终悬浮在了古剑庐的面前。
冰晶出现的刹那,整个冰皇殿内的寒气仿佛都变得温顺起来,那磅礴的生命气息更是让古剑庐背上的林墨,那冰冷僵硬的躯体都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太好了,有了这枚冰晶,接下来只要再汲取足够的生命神泉,引导其力量进入这小子体内,化解那诡异的道伤寒气,估计他就能完全恢复过来了。”古剑庐感觉这一路跋涉的艰辛与危险,终于在前方透出了一丝切实的亮光。
他不再耽搁,立刻动身离开冰皇殿,朝着冰域最核心的秘境——高原之眼 进发。那里是生命神泉的源头,也是这片冰雪国度的生命之心。
出乎意料的是,从冰皇殿前往高原之眼的这段路程,竟然异常顺利。往日里危机四伏的雪原、潜伏着各种强大异兽的冰林,此刻都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不识趣的拦路者,甚至连肆虐的风雪都变得温顺了许多,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为他扫清了障碍,指引着方向。
“是玄冰皇的庇佑吗?”古剑庐心中明了。那位至高存在既然赐下了信物,便是默许了他求取泉水的行为,自然不会在路途上再设阻碍。
然而,他也清楚,最终的考验,是避免不了的。生命神泉如此神物,绝不可能让人轻易取走。玄冰皇可以开放路径,但守护泉水的职责,必然交由其麾下的强者。
果然,当他抵达一片被环形冰山环绕、灵气浓郁到化为实质雾气的谷地——高原之眼的外围时,一股沉重如山、狂暴如雪的庞大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牢牢锁定了了他!
与此同时,一片由纯粹冰雪构成的虚无之境中。
玄冰皇那巍峨的意识化身正静静地注视着古剑庐的一举一动。忽然,他身旁的冰雪能量一阵波动,凝聚成一个半人半兽的男子身影。
这男子身形魁梧,近三米高,下半身覆盖着雪白的长毛,形似巨熊的后肢,充满了力量感;上半身则是健硕的人类躯体,披着简单的冰晶战甲,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额间有一道冰蓝色的奇异纹路。他一出现,便毫不犹豫地对着玄冰皇那模糊而威严的身影,无比恭敬地匍匐下拜,姿态谦卑,宛如最虔诚的信徒朝见唯一的神明。
“暴君,我们相识相伴如此漫长的岁月,何必每次见面,都行此大礼。”玄冰皇的声音在这片意识空间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温和。
被称作暴君的半兽男子依旧低着头,声音沉稳而充满敬畏:“礼不可废。您是冰域高原唯一的皇,是赋予这片土地生机的至高存在。任何诞生于此的生命,无论强弱,皆是您的臣子。我,雪王暴君,亦是如此。”
玄冰皇知道他的固执,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意识转向谷地外的古剑庐,问道:“你觉得,这个前来求取泉水的人族,实力如何?”
雪王暴君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眸穿透空间,落在古剑庐身上,仔细感知了片刻,沉声回答:“强。非常强!他体内的力量凝练无比,尤其是那股剑意锋锐至极,若与他生死相搏,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哦?”玄冰皇似乎并不意外,语气平淡,“连你都没有必胜把握?看来,这生命神泉,他今日是有很大概率能取走了。”
“没错。”雪王暴君坦然承认,“若仅是我守护,他成功的可能性不低。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绝对的崇敬,“若是您亲自坐镇于此,那普天之下,恐怕就再无人有资格能取走一滴泉水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万载之前,那位曾与您论道三日夜,最终飘然离去的人族传说级战力……”
玄冰皇那凝聚的身影似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片刻后,他才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种看遍沧桑的淡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人族……就是这样。个体生命虽如蜉蝣般短暂,却总能为了某些人、某些事,爆发出惊人的执着与力量,跨越千山万水,历经九死一生,只为帮助他人。”他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古剑庐,以及他背上的林墨身上。
“去吧,暴君。”玄冰皇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与平静,“履行你的职责。不必留手,也不必刻意刁难。能否取得泉水,就看他的本事与造化。”
“谨遵皇命!”雪王暴君再次深深匍匐,随即,他的意识化身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消散在这片空间。
而在高原之眼的环形山口,那尊如同冰雕巨神般矗立的雪王暴君本体,缓缓睁开了它那如同两潭万载寒泉般的巨大眼眸,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压向了刚刚停下脚步的古剑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