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安自然也收到了温书妤派人送来的野味。
肉质鲜嫩,带着山野间最原始的香气,确是难得。
只是此刻,听着隔壁院落隐隐传来的、属于女子的娇俏欢笑声,他捻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底竟无端生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遗憾。
具体在遗憾什么?
是遗憾这送野味的人并非为他一人而来?
还是遗憾那明媚张扬的身影,终究与他这孤寂的院落无关?
他自己也辨不分明,只觉得那笑声刺耳,将这满桌珍馐也衬得索然无味起来。
······
侯府那边,此刻已乱成了一锅滚粥。
宋鹤安派去的暗卫没费太多周折,便探听到了核心消息,甚至还成功截获了狄丽公主与翼王往来密信的关键内容。
心腹八荒将密封的信函轻轻放在宋鹤安的书桌上,随即恭敬退至一旁。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目光锐利地扫过其上内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呵,翼王这是狗急跳墙,准备铤而走险,与外族勾结,行那里应外合之事了。”
翼王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及辰王雄厚,如今看来,是打算借夏明国的外力来强行破局。
信中承诺,一旦登上帝位,便割让边境三州作为酬谢。
而滞留京城的狄丽公主,便是他们传递消息、暗中运作的关键枢纽。
“鱼儿,就快咬钩了。”宋鹤安低声自语,眸中暗流涌动。
······
被抬为侯府妾室没多久的林明珠,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便突遭横祸。
这日,她独自在结了薄冰的鱼塘边散步,不知怎地,竟被猛地推入冰冷刺骨的池水中!
“噗通”一声,冰面破裂,寒气瞬间裹挟了她全身。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冰水,肺叶如同被冻裂般疼痛,意识迅速模糊。
等到闻讯赶来的仆役七手八脚将她捞起时,她已是面色青紫,气息奄奄。
毕竟是怀了侯府子嗣的姨娘,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惊动了贺佳铭世子以及侯爷、侯夫人。
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施针抢救,才勉强将林明珠从鬼门关拉回半条命。
然而,她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胎儿,终究是没能保住。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厢房内传出,带着绝望的泣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丫鬟们端出来,那浓重的血色,昭示着一个生命的悄然逝去。
贺佳铭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昏死过去的林明珠,眼中确实闪过一丝心疼与怒火。
他对林明珠,终究是存着几分喜爱的。
侯爷与侯夫人闻讯赶来,得知孩子没了,也只是叹息一声。
说了几句“好生将养”的场面话,面上并无多少真切哀伤,很快便离开了。
一个庶子(女),还是个姨娘所出,在他们心中,分量终究有限。
院子里,世子宠婢月白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脸颊红肿,带着清晰的指痕。
贺佳铭胸中怒火翻腾,几步上前,抬脚便狠狠踹在月白心口!
“贱人!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毒害主子子嗣!我看你是活腻了!”
月白被踹得身形剧颤,猛地趴倒在地,胸口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牵引痛。
她涕泪横流,挣扎着爬回来,抱住贺佳铭的腿哀声求饶:
“世子……世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奴婢只是……只是气不过啊!”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交织着悔恨、嫉妒与疯狂,
“明明……明明是奴婢先伺候世子的!奴婢陪着世子读书写字,陪着世子熬过那么多日夜……凭什么她林明珠一来就能得到世子青睐,还能怀上孩子!
奴婢不甘心!奴婢只是……只是不想让她生下世子的长子!”
月白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额头磕得青紫,嘴角溢着血丝,却仍拼命抬起头,泪水混着污泥糊了满脸:
“世子,是奴婢糊涂!是奴婢见林姨娘进门后便独占您的宠爱,一时妒火攻心才犯了错……可奴婢真的没想害了小主子啊!”
她磕着头,额头重重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奴婢只是想让她受点教训,让她知道世子身边还有奴婢……求世子看在往日奴婢伺候您的情分上,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贺佳铭看着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的怒火却未消减半分。
他想起林明珠被从冰湖里捞上来时,浑身冻得青紫、气息奄奄的样子。
想起那些被端出来的血水,想起那个尚未成形便夭折的孩子,心头的戾气便翻涌而上。
“情分?”
他冷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
“你做出这等恶毒之事,还敢跟本世子提情分?本世子的孩子没了,明珠险些丢了性命,这账,岂是一句‘糊涂’就能了结的?”
狄丽公主闻讯赶来,站在廊下冷冷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她本就不喜欢林明珠和月白,如今孩子没了,月白也会受到牵连。
一箭双雕的事情,果真是好用。
“世子,”
狄丽公主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家有家规,府有府矩。月白谋害主君子嗣,按规矩,当杖毙以儆效尤。”
月白吓得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哭嚎都忘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贺佳铭,眼中满是哀求。
贺佳铭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虽恼月白的恶毒,但念及她确实伺候了自己,一时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厮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世子!夫人!不好了!林姨娘……林姨娘她又晕过去了!府医说她伤心过度,加上落水受了寒,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贺佳铭心中一紧,再也顾不上月白,转身就往林明珠的院子跑去。
狄丽公主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愈发冰冷。
她看向地上的月白,冷冷吩咐道:
“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五十,扔进柴房听候发落。”
两名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月白拖了下去。
月白的哭喊声、求饶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庭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