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无比凝重。
几位家主、长老级人物，表面尚能维持着强者应有的镇定，但眼神深处翻涌的惊疑、戒备，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彼此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汇，不再有并肩作战时的默契，只剩下无声的审视、质问，以及急于撇清关系的疏离。
联盟，这本就建立在共同利益和脆弱共识上的纽带，一旦有了猜忌之心，相互间的信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中间面具人，等待着那可能指向任何一人的、决定命运的手指落下。
大首领涣散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机械地回答道：
“不…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答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引发了一阵压抑的、带着复杂情绪的骚动。
有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仿佛逃过一劫；
有人眉头锁得更紧，眼中的疑虑更深；
还有人面面相觑，无声地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负责与暗桩单线联系的是天机阁阁主。所有消息经他分析后，再下达指令，我们只负责执行…”
大首领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声音干涩，
“这是规矩，可避免不必要的暴露…”
又是天机阁阁主！
这家伙藏得还真是够深，京城没遇到、公海未现身，现在围剿守护联盟又没露面，好像这家伙真的是能掐会算，趋利避害的水平太他妈高了。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蔓延。
内鬼没有找出来，就意味着还隐藏在众人之中，像一个隐形的脓疮，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可能刚刚还在与你并肩作战，可能此刻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你，却在暗地里将你的情报、联盟的部署，源源不断地送给敌人。
往后每一次议事，每一次行动，都难免会带着一丝猜忌，这无疑将在联盟内部埋下致命的裂痕。
“怎会不知？”
一位性如烈火的长老忍不住低吼，拳头紧握。
“这…这岂不是说内鬼还在我等中间？”
另一位家主声音干涩，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几位平日交往密切的“好友”。
“往后叫我等如何放心将后背交给旁人？”
此言一出，更是道出了许多人心中最大的隐忧。
低声的议论、抱怨、以及难以抑制的恐慌和猜忌情绪，在无声中发酵，侵蚀着刚刚凝聚起来的联盟意志。
林昊眉头微蹙，对这个结果并不完全意外。
如此严密的、旨在颠覆两界秩序的组织，采用单线联系、信息隔离的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他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水银，悄无声息地铺散开来，细致入微地捕捉着在场每一个人在听到“内鬼”二字，以及大首领回答“不知道”时的瞬间生理与精神反应。
心跳的骤然加速或刻意平缓、血液流动的细微变化、瞳孔的收缩与扩张、面部肌肉纤维的瞬间紧绷与松弛、乃至精神层面那一闪而逝的波动涟漪……
都在他强大筑基期神识的扫描下，如同掌上观纹，清晰可辨。
大部分人的反应是符合常情的——最初的紧张、随后的疑惑、听到“不知道”后下意识的放松、以及紧接着涌起的、对未来的更深忧虑。
有几个人在听到“天机阁阁主”这个名号时，眼神有瞬间的茫然与陌生，显然对此一无所知，并非此体系中人。
也有少数几人，在听到“不知道”这个答案时，那微不可察的、连他们自己都可能未曾刻意控制的、源自本能的放松，被林昊敏锐地捕捉到。
但这并不能直接证明他们就是内鬼，也可能只是人性中对于避免即刻冲突、维持表面和平的一种自然反应。
然而，就在这纷繁复杂、真假难辨的情绪波动海洋中，林昊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锁定了一个相对异常且持续的信号源。
北冥世家的家主——北冥海。
在众人因“不知道”而或明显、或隐晦地表现出各种情绪波动时，北冥海的反应却显得过于…平静了。
他的心跳频率甚至比刚才质问时还要平稳规律一些，眼神低垂，落在身前的空地上，面部表情管理得极好，看不出太多波澜，仿佛眼前这场关乎所有人信任危机的风波，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但这种“置身事外”的平静，在这种人人自危、情绪紧绷的氛围下，本身就显得格外突兀和反常。
而且，林昊远超常人的灵觉隐约感知到，在北冥海那看似古井无波的表情面具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得意？
或者说是一种“果然如我所料，你们找不到我”的确认感。
这是一种属于背叛者，在成功隐藏身份，目睹他人焦虑猜疑时，可能产生的隐秘心理优势。
难道是他？
林昊心中疑窦丛生。
但仅凭这点细微的、带有主观推断的反应就断定他是内鬼，未免过于武断，也难以服众。
这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或者…让他自己开口。
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再次看向大首领。
“天机阁阁主是谁，又在哪？或者说你们是如何联系的？”
这个问题林昊猜想大概率是没有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大首领回道：
“不知道！我们从未见过他本人，每次都是通过qq农场联系。”
果然，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此时，龙擎天沉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他也看出了众人情绪的微妙变化，需早做决断。
“盟主，既然此人虽知晓有限，但他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三个面具人首领，尤其是中间这个大首领，实力强悍，知晓众多古武界秘辛，虽然是敌人，但活着或许比死了更有价值，无论是用于交换情报，还是作为与古武界谈判的筹码。
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林昊，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是囚禁起来，设法慢慢拷问出更多信息？
还是直接斩杀？
林昊目光平静地扫过三名面具人首领，眼神深处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们已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