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那句“去买药材”的话音还在回荡，人已干脆利落地转身，身后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屋内兰姐带着哭腔的呼唤，还有周清宜那充满探询的目光。
老楼道特有的、混杂着煤烟、陈旧木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霉味扑面而来，仅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些许惨淡的微光，显得十分阴暗。
林昊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这幢老楼阴影的一部分，而神识正仔细探查着周边环境。
“楼道内没有摄像头，应该是因为今天非周末、非节假日的原因，周边几户没有一人在家！”
三楼装着生锈的防盗门，油漆早已斑驳龟裂，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纹理。
门缝里，一丝极淡、却令人本能反胃的腥甜气味顽固地钻了出来，混杂着浓烈的劣质檀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类似动物腐败的恶臭。
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穿透门板。
里面的景象瞬间投射入林昊的脑海——那个施邪术的老头，此刻像一滩彻底烂掉的泥，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深靛蓝色的道袍沾染了大片粘稠乌黑、散发着腥气的污渍，枯瘦如柴的身体筛糠般剧烈抽搐着。
他身旁，一个翻倒的黑色小陶罐正汩汩流出粘稠如膏的黑色油状物，与洒落的枯黄符纸、断裂的草梗混在一起，那股浓烈的恶臭源头正是此处。
尸油灯惨绿的火苗缩成了黄豆大小，在污秽的地面上投下鬼魅般摇曳的影子。
门内门外，不过咫尺。
林昊眼神骤然冰封，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打出一道灵力。
没有锁舌弹开的脆响，只有一股精纯的灵力顺着掌心无声透入门内，精准地旋转着老旧门锁把手，铁门毫无征兆就轻松破开。
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毒瘴，猛地扑面涌出！
林昊一步踏入。
光线更加昏暗，唯有地上那点幽绿的尸油灯火苗，勉强勾勒出屋内狼藉的轮廓。
供桌歪斜，香烛倾倒，关公像模糊的面孔在阴影里显得愈发诡异。
陈三符似乎察觉到有人闯入，身体猛地一挣，沾满污血的头颅艰难地抬起几分。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终于聚焦在门口那个身材偏瘦、满脸“大胡子”的身影上。
络腮胡，那张让他栽了天大跟头、沦为笑柄、更招致此刻灭顶之灾的脸！
“嗬……是……是你……”
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嘶哑声音从陈三符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想挣扎，想怒骂，想催动最后一点压箱底的邪术同归于尽，但神魂深处那被神识刺撕裂般的剧痛和反噬带来的全身瘫痪，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只能徒劳地瞪着林昊，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
林昊再次打出一道灵力关上了门，隔绝了楼道里最后一点微光。
他站在门口阴影里，身形挺拔，如同渊渟岳峙，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锁定了地上那滩污秽。
没有质问，没有试探。
就在陈三符怨毒的目光死死黏住林昊脸庞的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岳的精神力量，如同最精准的攻城锤，无视了他残存的所有混乱意念和微弱抵抗，狠狠贯入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识海！
真言诀！
陈三符沾满污血的枯槁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生气，连那破风箱般的喘息都停滞了。
他浑浊的眼珠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茫然，直勾勾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仿佛两粒蒙尘的玻璃珠子。
脸上怨毒扭曲的表情也彻底凝固、褪色，变成一片彻底的、毫无生气的死灰。
“谁指使你？”
林昊的声音不高，却在这死寂污秽的空间里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神魂的寒意。
陈三符的嘴唇开始机械地开合，声音平板，毫无起伏，如同最劣质的木偶在复读。
“没……没人指使……”
“为何对楼下张军施术？”
林昊踏前一步，鞋底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需要知道动机，需要确认这邪修是否还有同伙，是否还有更深的图谋。
“因……因为你……”
陈三符空洞的目光依旧茫然地对着天花板，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吐露着最真实的信息。
“你是那个赌石场赢……赢了四千五百万……还让胖子滚……的……大胡子……”
陈三符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胖子因记恨林昊让他“滚”，想谋取四千五百万，用得到的一根“胡子”请陈三符下降头，甚至后面胖子被西牛追的经过。
“赌石场？胖子？下降头？西牛追？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昊大脑飞速运转，想起他用假胡子掩饰身份赌石，发了一小笔横财后，被伸手拔下“一根胡子”的恶心胖子，可当日他只教训了墨镜男，并未伤害胖子啊！
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瞬间冲上林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脸上冰冷的伪装。
“那胡子……是假的？”
林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古怪。
“是……是牛尾毛……”
陈三符确认了这个荒诞到极点的事实。
林昊彻底无语了。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火，此刻竟被这荒诞绝伦的真相冲击得有些凝滞，甚至带上了一丝啼笑皆非的无力感。
“哎，看来我对于兰姐一家真是个灾星！今日又一次让他们受到无辜牵连了！”
想到兰姐的惊恐、张军还在昏迷，那点因荒谬而生的啼笑皆非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明悟。
无论起因多么可笑，过程多么荒诞，都无法改变眼前这个邪修的本质。
贪婪、恶毒、毫无底线！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一场可笑的报复，他毫不犹豫地将邪术对准了张军——一个刚刚从绝望深渊里看到一丝微光、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瘫痪病人！
若非自己拥有神识，若非鼎爷点醒，此刻张军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兰姐那点微弱的希望会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他利用凡人的脆弱，视人命如草芥，手段阴狠毒辣，毫无人性可言。
今日能因一个荒谬的理由害张军，明日就能因另一个理由害兰姐，害任何一个与他利益相悖的无辜者！
此獠，绝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