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棉与阮星竹虽然暂时接受了慕容复的提议,同路而行,但多年的宿怨岂是轻易能化解的?表面上的平静,不过是碍于慕容复的救命之恩和“与女儿团聚”的共同目标。
旅途歇息时,两人总是下意识地保持距离。秦红棉冷着脸擦拭她的修罗刀,阮星竹则摆弄着随身携带的药囊,气氛微妙而尴尬。偶尔眼神交汇,也迅速避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慕容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反而乐见其成。对他而言,手下人若铁板一块,反而不好驾驭。有些许嫌隙,他才能更好地充当仲裁者,让双方都更加依赖他。
这一日,三人行至一处山路茶棚打尖。刚坐下不久,便见一个身穿破旧僧袍、浓眉大眼、鼻孔上翻,相貌颇为丑陋的小和尚,也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只要了一碗清水,啃着自带的干粮,显得十分窘迫。
正是虚竹。
慕容复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这小和尚脚步虚浮,似无武功在身,但眉宇间却隐隐有一股说不清的憨厚与……佛性?他并未在意,只当是个普通的游坊僧人。
然而,事情总有巧合。
店小二端茶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托盘上的热茶径直朝着阮星竹泼去!阮星竹惊呼一声,她武功未复,闪避不及。
就在此时,那角落的小和尚虚竹却“啊呀”一声,想也没想就扑了过来,用自己瘦弱的后背挡在了阮星竹身前!
“哗啦!”热茶大半泼在虚竹的僧袍上,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还回头憨憨地问:“女……女施主,你没事吧?”
阮星竹一愣,看着这个素不相识却舍身帮自己的小和尚,心中不禁一暖,连忙道:“我没事,小师父,你……你的背……”
秦红棉冷哼一声,低声道:“假慈悲。” 她性情偏激,觉得这小和尚举动突兀,必有所图。
慕容复却心中一动。他看得分明,虚竹那一下完全是本能反应,毫无作伪。这种近乎愚蠢的善良,在江湖中已是罕见。
“小师父,多谢你出手相助。”慕容复开口,示意虚竹过来坐下,让店小二拿来烫伤药膏,“店家,这位小师父的茶钱和伤药,算在我账上。”
虚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不用,贫僧没事,一点小伤……”
慕容复温和地笑道:“小师父慈悲心肠,令人敬佩。不知法号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
虚竹老老实实地回答:“贫僧虚竹,是少林寺的……烧火和尚。”说到后面,声音细若蚊蚋,有些自卑。
少林寺? 慕容复眼神微眯。一个少林寺的烧火和尚,怎会独自出现在这远离中原的南疆之地?而且,他隐隐感觉,这小和尚身上似乎有种……不协调的气息。
慕容复心思缜密,开始旁敲侧击地与虚竹闲聊。虚竹心思单纯,哪是慕容复的对手?几句话下来,便被套出他是奉方丈之命,前往擂鼓山给“聪辩先生”苏星河送一封书信。
擂鼓山!苏星河!
慕容复心中豁然开朗!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正愁对擂鼓山棋会内部情况了解不多,这就送来了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信使”!
他对待虚竹的态度更加温和,言语间对少林武学表示敬仰,对佛理展现兴趣,很快就赢得了虚竹极大的好感。在虚竹看来,这位慕容公子不仅武功高强(从他气度看出),而且平易近人,乐善好施,简直是天大的好人!
秦红棉和阮星竹见慕容复对一个丑陋的小和尚都如此客气,虽然不解,但也不好说什么。阮星竹因虚竹救了自己,对他还算和善;秦红棉则依旧冷眼旁观。
慕容复顺势邀请虚竹结伴同行,前往擂鼓山。虚竹正愁路途不熟,有此良伴,自然欣喜答应。
于是,这支奇怪的队伍变成了四人:心怀鬼胎的慕容复,互相看不顺眼的秦红棉和阮星竹,以及懵懂无知的小和尚虚竹。
慕容复看着身旁的虚竹,心中冷笑:
苏星河的信使?正好。或许能从这小和尚身上,挖出更多关于珍珑棋局和逍遥派的秘密。
这趟擂鼓山之行,越来越有趣了。
虚竹的出现,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可能激起影响整个棋局走向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