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空间的入口处,涟漪微动,两道身影悄然步出。为首的,正是黑衫黑发的萧炎,其周身帝威虽已极力内敛,但那双深邃眼眸开阖间,依旧自然流露出一股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威严。然而此刻,所有聚焦而来的目光,却几乎瞬间越过了这位当今大陆的至尊,带着难以形容的激动、敬畏、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疯狂悸动,死死地落在了他身后半步的那道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一袭简单的青色衣袍,身形修长而挺拔,并非多么魁梧雄壮,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亘古长存的沉稳气度。面容年轻,眉宇如剑,双眸深邃如同蕴藏着万古星空,平静之下,是洞悉世事的智慧与无需刻意彰显的傲岸。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丝毫能量波动外泄,却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连萧炎那无意中散发的帝威,似乎都悄然成为了他的陪衬。
正是重生归来的萧玄!
当他脚步踏出空间的那一刻,早已等候在外,黑压压跪伏了一片的萧族核心成员,呼吸几乎同时一滞!紧接着,便是无法抑制的、如同海啸般的激动与狂热,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恭迎先祖!!!”
以族长萧战为首,所有长老、核心子弟,甚至包括几位新晋的斗圣,全都将头颅深深低下,用带着颤抖却无比洪亮的声音,喊出了压抑在心中太久太久的敬称!声浪滚滚,冲上云霄,震得整个萧界的能量都在微微荡漾。
许多年岁较大的长老,更是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们之中,有些人幼年时甚至曾远远见过萧玄的英姿,感受过萧族走向极盛的辉煌时光。本以为先祖早已陨落,成为族史中悲壮的一页,谁能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证传奇的归来!
萧玄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看着那一张张激动得通红的脸庞,感受着那无数道血脉相连的、蓬勃旺盛的气息,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千年沧桑,族群历经磨难,如今却能在他手中得以延续,并发展至如此鼎盛,这份欣慰与感慨,难以言表。
他的目光尤其在萧战、以及几位气息最为苍老磅礴的长老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最后,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队伍最前方,那个独自站立着,身躯因为极力压抑激动而微微颤抖,虎目含泪,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魁梧身影——萧晨身上。
四目相对。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
萧晨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单膝跪地,重重抱拳,声音哽咽沙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忠诚:“玄哥!萧晨……恭迎您归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了这最简单却最沉重的一句。
萧玄看着这位与自己血脉最近、曾并肩作战、后又失踪数百年的族弟,眼中终于流露出一抹清晰的温和。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萧晨坚实如铁的肩膀。
“起来吧,小晨。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受苦了。”温和的声音传入萧晨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虽未亲见,但也能从萧晨那内敛却依旧能感受到一丝虚浮的气息,以及那深藏在眼神深处的疲惫与沧桑,猜到其必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
仅仅这一句关心,一个动作,便让萧晨这铁打的汉子鼻尖一酸,差点再次落泪。他重重摇头:“能再见玄哥,一切辛苦都值了!”他站起身,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炽热地追随着萧玄的身影。
萧玄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依旧跪伏的众人,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都起来吧。”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众人这才激动地起身,却依旧不敢直视,纷纷垂首而立,气氛恭敬而狂热。
“无需如此拘礼。”萧玄淡淡一笑,那笑容冲淡了些许威严,多了几分亲和,“我虽归来,然世间已换新天。萧族能有今日之盛况,皆赖你等后世子孙自强不息,更赖……”他目光转向一旁的萧炎,“萧炎力挽狂澜,护族成帝。此乃尔等之幸,亦乃我族之大幸。”
他将功劳归于后人,姿态平和,丝毫没有前辈老祖的架子,顿时让在场许多紧张的后辈子弟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位传奇先祖的敬畏之余,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萧炎连忙躬身:“先祖谬赞,若无先祖遗泽与相助,焉有萧炎今日。”
萧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谦逊。族长萧战此刻终于稳住了激动的心神,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先祖归来,乃我萧族天大的喜事!晚辈已命人设下盛宴,万望先祖赏光,让我等略尽孝心,也为先祖接风洗尘!”
萧玄目光扫过一张张期盼的脸,非常的开心与欣慰,爽朗大笑:“好,哈哈哈……”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萧界!一时间,整个萧界都陷入了沸腾的海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任何节日都要热闹!
是夜,萧界中央最大的广场之上,盛大的宴席铺开,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珍贵的灵果佳酿如同寻常之物般摆满玉案,香气弥漫,令人心旷神怡。几乎所有在族内的核心成员、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甚至一些在外历练的精英子弟也被紧急召回,只为瞻仰先祖尊容,参与这足以载入族史的巨大盛会。
萧玄自然居于主位之首,萧炎次之,随后是萧战、萧晨以及诸位元老。下方,则是按辈分资历依次排开的无数族人。
宴会之初,气氛依旧带着无比的恭敬与拘谨。众人向萧玄敬酒,无不是战战兢兢,满饮之后便垂首肃立。萧玄也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受之,偶尔对萧战、几位元老或是萧晨问起一些族中现状、大陆格局变迁,语气平和,如同闲话家常。
但随着宴席进行,灵酒入喉,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尤其是在萧玄主动询问起一些年轻子弟的修行情况,并随口指点了几句看似平常、却直指要害、让他们茅塞顿开的修炼关窍后,场中的敬畏便渐渐化为了狂热的崇拜与亲近。
这位先祖,并非想象中的那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反而知识渊博得可怕,眼光敏锐至极,往往一言便能解开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而且他言语平和,并无斥责,只有引导,让人如沐春风。
渐渐地,开始有胆大的年轻天才,鼓起勇气上前,并非单纯敬酒,而是真的提出修行上的疑惑。萧玄来者不拒,无论问题深浅,皆能给出精妙绝伦的解答,甚至当场演示一些发力技巧、能量操控的精要,看得众人如痴如醉,连许多斗圣长老都暗自点头,获益匪浅。
一场接风宴,竟隐隐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由传奇先祖亲自主持的修炼盛宴!其价值,远超那些珍馐美馔、灵果佳酿无数倍!
萧炎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感叹。先祖虽修为不再,但其境界、其眼光、其对力量本质的理解,早已超脱了等级的束缚,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他的指点,并非灌输力量,而是开启智慧,直指本源,这对整个族群未来的发展,好处是难以估量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中气氛愈发热烈,甚至有族中少年英杰趁着酒意,在广场中央切磋助兴,引得阵阵喝彩。萧玄看着台下那些朝气蓬勃、天赋不凡的年轻面孔,满眼流露出真正的欣慰。族群的未来,有赖这些年轻人。
然而,欢庆之余,一些核心长老,包括萧战和萧晨,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个巨大的疑惑。他们能感受到先祖那深不可测的灵魂威压(萧玄并未刻意完全隐藏),能感受到他那具身体下蕴含的恐怖气血之力(偶尔流露的一丝气息便让他们心惊),但偏偏感知不到丝毫斗气波动!
这实在太诡异了。以先祖之能,重生归来,即便未能恢复巅峰,也绝不至于毫无修为吧?
终于,大长老借着敬酒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先祖,恕晚辈冒昧,您如今……”他不知该如何措辞。
萧玄放下酒杯,自然明白他们的疑惑。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同样露出关切之色的萧战、萧晨等人,淡淡一笑,声音清晰地传开,并未隐瞒:“我身已重塑,然斗气修为,确实需从头再来。”
一语既出,满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连那些切磋的少年都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了过来。
从头再来?! 这位曾经屹立于大陆之巅的先祖,如今竟、竟、竟,毫无斗气修为?!
这……这怎么可能?!
萧战等人脸色顿时一变,眼中充满了错愕与一丝慌乱。修为尽失,这在外界是何等危险的事情!即便在萧界之内安全无虞,但……
萧玄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无需担忧。修为虽失,根基犹在,经验犹存。此番重生,于我而言,并非挫折,而是一场新的修行。旧路已尽,新途方启。”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无比的自信与一种令人心折的豁达。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瞬间感染了众人,让他们心中的震惊与慌乱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这是先祖!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萧玄!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其道理和把握!
萧晨猛地握紧拳头,沉声道:“玄哥,无论您作何决定,萧晨必誓死相随,护您周全!”他以为萧玄要留在族中修炼。
萧玄却微微摇头,目光投向浩瀚的夜空,声音悠远:“温室之花,经不得风雨。真正的蜕变,需在红尘百态、生死磨砺中方能达成。我之新路,需独自去走。”
此言一出,萧战、萧晨等人脸色再变。
“先祖,万万不可!您如今修为未复,外界险恶。”萧战急忙劝阻。 “是啊玄哥,至少让族中派强者暗中护卫。”萧晨也急了。
萧玄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他那平静的目光扫过,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让萧战等人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化为无奈的焦急与深深的担忧。
看着族人们担忧的神色,萧玄语气稍缓,道:“我自有分寸。况且,也并非立刻便走。还有些许琐事,需处理妥当。”
听到这话,萧战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接下来的宴会,气氛虽然依旧热闹,但核心圈子的几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唯有萧玄,依旧平静如常,甚至饶有兴致地品尝着族中晚辈精心制作的、据说是根据古籍复原的他当年喜爱的几样点心,与几位最出色的年轻子弟随口聊着大陆各地的风土人情,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从未发生过。
盛宴持续至深夜,方才渐渐散去。族人尽欢,但许多核心人物却心事重重。
萧玄在萧炎、萧战、萧晨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位于萧界最幽静灵气最浓郁之处的居所。
屏退左右,只余下萧炎、萧战、萧晨三人。
“先祖,您真的决定要……”萧战依旧不甘心。
萧玄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缓缓道:“我之道路,与你们不同。依赖族群庇护,只会阻碍吾我之感悟。况且……”他顿了顿,声音中多了一丝深邃,“我此番归来,感应天地,大陆之下,暗流或许并未完全平息。魂族虽败,其根未必尽绝。萧族虽盛,然居安思危,不可或忘。你们的重任,是守护好这份基业,培养后人,而非将精力耗费在守护我这一个‘凡人’身上。”
他看向萧炎:“你已成帝,肩扛此界秩序,更不可因我而分心太多。”
萧炎神色一凛,郑重躬身:“晚辈明白。”
萧玄又看向萧晨,语气温和却坚定:“小晨,你旧伤未愈,根基有损,正需静心闭关,彻底恢复,乃至冲击更高境界。守护族群,未来需要你的力量,而非跟着我做一护卫。”
萧晨张了张嘴,最终在萧玄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抱拳道:“是,玄哥。您……一定要万分小心!”
“放心。”萧玄淡淡一笑,“能取我性命者,过去不多,未来……亦不会多。”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与傲气。
他又对萧战嘱咐了一些关于族群发展、年轻子弟培养的看法,其见解之深刻,眼光之长远,让萧战听得如醍醐灌顶,连连称是,几乎忘了之前的担忧。
等到诸事交代完毕,已是月上中天。
“大家都先回去吧。我需静思几日。”萧玄挥了挥手。
萧炎三人这才躬身告退,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萧玄一人。他依旧立于窗前,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纱。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皙修长、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族聚之宴,温情虽有,却也更加坚定了他离去的决心。这里的安逸与尊崇,不属于现在的他。
他的路,在远方,在风雨之中,在那需要从零开始的攀登之上。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平稳悠长。
“一个月。”他轻声自语,“一个月之后,便是离去之期。”
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他需要为族群,再留下一些东西,也为自己的远行,做最后的准备。
月光静谧,照耀着这位归来的传奇,也照耀着他脚下那条注定孤寂却通往无限可能的全新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