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古墓核心的洞窟内,死寂而空旷,唯有那千丈石碑依旧沉默矗立,见证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识复苏与险恶搏杀。
萧玄在灵儿不惜代价的斗气滋养和自身《源初经》强大的恢复能力下,终于从力竭昏迷中悠悠转醒。他依旧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灵魂深处的刺痛与空乏感如同附骨之蛆,提醒着他此次的消耗是何等的恐怖。帝境灵魂的强大恢复力正在缓慢起作用,但距离彻底恢复,仍需漫长的时间。
他第一时间便将心神沉入识海。那团赤红色的魂火依旧静静悬浮,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波动,那断断续续的、混乱的意念片段如同婴儿的呢喃,证明着焚天老祖的真灵确已初步凝聚成功。
“成功了…”萧玄长长地、带着无尽疲惫地舒了一口气,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欣慰的弧度。所有的付出与凶险,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萧玄哥哥,你感觉怎么样?”灵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无碍,只是需要时间恢复。”萧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他目光扫过洞窟,尤其是在那第二个灵魂体爆散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此地不宜久留。古墓之中残魂怨念甚多,我如今灵魂虚弱,如同暗夜明灯,极易再次引来窥伺。”
他必须尽快离开。而且,下一个目标已然明确——黄泉妖圣!
相比于焚天古墓的火属性环境,那位于九幽地冥蟒族领地深处的黄泉石碑,才是凝聚黄泉妖圣真灵的最佳“锚点”!那里弥漫的九幽阴寒与轮回意境,与黄泉妖圣的道韵同源,必然能大大提升《真灵唤生诀》的效率。
“我们走,去九幽地渊。”萧玄强撑着站起身,身体还有些摇晃。
“可是你的伤…”灵儿心急如焚。
“路上调息。不能再耽搁了。”萧玄态度坚决。他挥手再次开启古墓出口的空间旋涡,与灵儿一同踏入其中。
外界,焚炎谷火云长老等人依旧忠实地守护着。见到萧玄二人出来,且萧玄气息如此萎靡,皆是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关切询问。
萧玄简单交代了几句,谢绝了焚炎谷邀请前往谷中疗伤的提议,只言有要事需立刻处理。在火云长老等人敬畏的目光中,他再次撕裂空间,带着灵儿朝着记忆中九幽地冥蟒族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萧玄争分夺秒地调息恢复。灵魂层面的创伤恢复起来极其缓慢,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直到接近九幽地渊入口时,他的灵魂力量也仅仅恢复了不足一成,依旧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面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
再次来到那阴森诡异的地渊入口,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阴寒死气,萧玄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枚九幽地冥蟒族长老妖暝赠予的冥蛇令。
注入一丝微弱的斗气,冥蛇令上幽光一闪。
不多时,地渊深处传来窸窣声响,数道身影急速掠来,为首的正是之前接待过他们的那位斗尊级别的蛇人长老。他看到萧玄和灵儿去而复返,尤其是感受到萧玄那异常虚弱的气息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态度依旧恭敬。
“萧先生,您这是…”蛇人长老疑惑道。
“途中遭遇强敌,受了些伤。需再借贵族黄泉碑前一用,疗伤静修,望行个方便。”萧玄语气平静,并未详细解释,但话语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蛇人长老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自然能看出萧玄此刻状态极差,远非上次来时那般深不可测。但冥蛇令在此,加之族长妖暝早已下令视萧玄为贵宾,他不敢怠慢。而且,他内心深处对这位能化解地宫火毒、实力莫测的人类强者,依旧存有几分敬畏。
“原来如此。萧先生请随我来。”蛇人长老并未多问,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再次进入那阴冷庞大的地宫,穿过重重守卫,沿着熟悉的阴寒通道下行,周围的空间越发冰冷死寂,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终于,那面巨大无比、散发着无尽沧桑与轮回意境的黄泉石碑,再次出现在眼前。石碑之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案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石碑之下,那片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黄泉阴河静静流淌,河水中沉浮的无数白骨显得格外阴森。
此地的阴寒死气对于寻常生灵来说乃是绝地,但对于凝聚黄泉妖圣真灵而言,却是无上宝地!
“多谢长老。我闭关期间,不希望有任何打扰。”萧玄对蛇人长老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意味。
“萧先生放心,此地乃我族禁地,绝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等便在通道外守护,先生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传唤。”蛇人长老连忙躬身应道,态度比上次更加谦恭了几分。他敏锐地感觉到,尽管这位萧先生气息虚弱,但那双眼睛深处的威严,却似乎比上次更加令人心悸了。他不敢有丝毫异心,带着手下迅速退出了这片区域。
待蛇人长老离去,萧玄立刻对灵儿道:“布下结界,全力守护。此次我灵魂未复,施展《真灵唤生诀》凶险更甚从前,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嗯!”灵儿重重点头,立刻行动起来,熟练地在周围布下层层防护结界,俏脸之上满是凝重。
萧玄走到黄泉石碑正前方,盘膝坐下。冰冷的寒意透过地面渗入体内,却让他因虚弱而有些躁动的心神稍稍安定。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开始将恢复不多的心神之力缓缓凝聚。
虽然灵魂力量仅存一成,但帝境灵魂的境界和对《真灵唤生诀》的感悟仍在!
他再次运转起那玄奥无比的秘法。与在焚天古墓时的炽热狂躁不同,这一次,他的灵魂波动变得极其阴柔、缥缈,带着一种引渡轮回、沟通九幽的独特韵律,缓缓地融入周遭阴寒死寂的环境之中,并与那巨大的黄泉石碑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嗡…
黄泉石碑仿佛被唤醒,其上流淌的古老文字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的轮回意境越发浓郁。
“以轮回为引,唤九幽之灵…” “黄泉妖圣…万载沉寂,灵兮…归来…”
萧玄的灵魂之音低沉而肃穆,在这片死寂之地回荡。
刹那间,异象陡生!
只见那静静流淌的黄泉阴河之中,开始冒出一个个细小的、深蓝色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有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阴寒能量夹杂着点点灵魂光屑飘荡而出!
不仅如此,四周的岩壁、虚空之中,也开始浮现出无数深蓝色的、如同冰晶尘埃般的微小光点!它们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从沉睡中被唤醒,从虚无中被凝聚,带着一种九幽地底的极寒与寂灭气息,纷纷扬扬地朝着萧玄汇聚而来!
这些,便是属于黄泉妖圣的真灵碎片!它们的气息与焚天老祖的炽热狂暴截然不同,更加阴冷、沉寂,却同样蕴含着一位巅峰强者陨落时的不甘与道殇,甚至因为轮回意境的缘故,显得更加诡异难测!
虽然萧玄此刻的灵魂力量远不如全盛时期,召唤而来的碎片数量和速度似乎稍逊于在焚天古墓之时,但在此地特有的环境加持和黄泉石碑的共鸣下,效率依然远超在普通地域施展!
无数深蓝色的光点如同受到指引的萤火虫,涌入萧玄的识海。
然而,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这些阴寒碎片一进入识海,带来的并非是灼烧般的狂暴,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冷和死寂!以及一种沉沦轮回、忘却前尘的诡异拉扯力!
萧玄的身体表面,甚至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冰霜!他的眉毛、头发都染上了白霜,嘴唇冻得发紫!灵魂层面更是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针穿刺,剧痛伴随着一种意识都要被冻结的僵硬感疯狂袭来!
“哼…”萧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帝境灵魂的本源固守灵台,保持着一丝清明,《真灵唤生诀》疯狂运转,引导着这些冰冷的碎片。
与净化焚天碎片时的“洗涤灼烧”不同,对这些黄泉碎片,需要的是“化解冰封”、“引渡轮回”!
他的灵魂力量化作温暖的能量流,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一点点的深蓝冰晶,如同春风化雨,缓慢地融化着其外层的极致寒意和死寂怨念,将其核心处那一点纯粹的真灵印记引导出来,向着识海中央汇聚。
这个过程,对此刻灵魂虚弱的萧玄来说,负担极大!他的灵魂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消耗,脸色刚刚恢复的一丝红润瞬间褪去,变得更加苍白,甚至比刚才还要难看!
但他坚持着,凭借着无上的意志力和对《真灵唤生诀》的深刻理解,艰难地进行着。
一点,两点…无数深蓝色的光点被净化、引导,逐渐在萧玄的识海中,在那团赤红色魂火的旁边,开始凝聚出一小簇不断闪烁的、深蓝色的、如同幽冥鬼火般的微弱光团!
这光团极不稳定,时而凝聚,时而仿佛要溃散开来,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阴寒波动和轮回之意。
时间再次缓慢流逝。
就在那深蓝色光团逐渐变得清晰,即将初步稳固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嗤!”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气流,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黄泉阴河深处电射而出,目标直指萧玄的后心!
这攻击并非能量冲击,也非灵魂攻击,而是一种极其阴毒、专门污秽人斗气根基、腐蚀人生命本源的诡异死气!其性质之歹毒,远超寻常攻击!
而且这攻击时机刁钻到了极点,正是在萧玄全部心神都用于凝聚真灵、自身防御降到最低、且灵魂力量即将耗尽的完美时刻!
一直全神贯注护法的灵儿这一次反应极快!
“小心!”她娇叱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斗气瞬间爆发,一道璀璨的剑气精准地斩向那道灰色气流!
然而,那灰色气流诡异无比,灵儿的剑气斩过,竟如同斩入了虚无,丝毫无法阻挡其速度!那气流仿佛没有实体!
灵儿脸色剧变!她想也不想,身形一闪,竟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萧玄与那灰色气流之间!
“灵儿!不可!”萧玄虽然在全力凝聚真灵,但帝境灵魂的感知仍在,瞬间察觉到了灵儿的意图,惊得魂飞魄散!以灵儿三星斗宗的实力,若被这诡异的死气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强行中断施法救援,但此刻正是凝聚的关键时刻,一旦中断,不仅前功尽弃,黄泉真灵可能彻底溃散,他自己也会遭到严重反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那道灰色气流在即将触碰到灵儿身体的瞬间,却仿佛遇到了某种克星一般,猛地一滞!
只见灵儿胸口处,一枚贴身佩戴的、温润洁白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乳白色光芒!这光芒充满了生命与净化的气息,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将灵儿护在其中!
那灰色死气撞在乳白光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冰雪遇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融净化!
“天灵族的护命灵佩?!”萧玄心中瞬间明了。这定然是灵儿家族给予她的保命之物,蕴含着强大的生命能量,正好克制这种阴毒死气!
然而,那灰色死气虽被克制,但其蕴含的力量似乎极为顽固强大,乳白光罩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黯淡,显然这玉佩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
而更可怕的是,黄泉阴河之中,又有数道同样的灰色死气如同毒蛇出洞般爆射而出,从不同方向袭向萧玄和灵儿!
显然,这并非意外,而是有某种隐藏在暗处的阴毒存在,操控着这一切!它似乎极其忌惮萧玄凝聚黄泉真灵的行为!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萧玄勃然大怒!他不再犹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竟强行分出了一部分维持《真灵唤生诀》的灵魂力量,虽然这导致那深蓝色光团一阵剧烈晃动,险些溃散!
“帝境灵魂,洞察虚空!”
嗡!
一股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的灵魂感知力瞬间扫过整个黄泉河底!
顿时,在河底一片浓郁的死气淤泥之中,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怨念和死气构成的诡异人形生物被清晰地探查出来!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其实力,赫然也达到了斗尊级别,而且极其擅长隐匿和操控死气!
“找到你了!”萧玄锁定目标,并指如剑,体内所剩无几的混沌斗气疯狂涌出!
“寂灭劫指!”
一道细微却凝练无比的混沌指芒,无视河水的阻隔,瞬间穿透虚空,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死气生物的核心!
那死气生物显然没料到萧玄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发动如此精准凌厉的反击,根本来不及闪避!
“嗷!”一声尖锐非人的嘶嚎响起!
混沌指芒中所蕴含的分解万物源气的特性爆发开来,那死气生物的身体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分解消融了大半,遭受重创,剩余的部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猛地钻入河底淤泥深处,消失不见。
而那些袭来的灰色死气也仿佛失去了操控,变得混乱起来,被灵儿的护身玉佩光芒逐一净化消散。
危机再次解除。
但萧玄也因为强行分心攻击,灵魂力量彻底告罄,再也无法维持《真灵唤生诀》的运转,身体一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而那识海中刚刚凝聚成型的、深蓝色的黄泉真灵光团,因为失去了后续力量的维持和引导,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散开来,功亏一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安静悬浮在一旁的、属于焚天老祖的赤红色魂火,似乎感应到了“邻居”的危机,竟然自发地跳动了一下,分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温暖安抚意味的灵识波动,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即将溃散的深蓝色光团。
仿佛是长者对后辈的呵护,又像是同病相怜者之间的本能援助。
就是这微弱的一触,那深蓝色的光团仿佛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外力支撑,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溃散,缓缓地悬浮着,散发出属于黄泉妖圣的、独特的阴寒与轮回波动。
黄泉归引,虽历波折,终…成!
萧玄感受到识海内稳定下来的两团真灵,心中巨石落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倒去,被急忙冲来的灵儿紧紧抱住。
他看着灵儿焦急落泪的脸庞,又“看”了看识海中那两团相互依偎、缓缓旋转的魂火,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成功了…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