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空间内,时间仿佛失去了固有的尺度。萧炎盘坐于七彩莲台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气息与整个空间乃至更外界的浩瀚天地融为一体。他的帝境灵魂之力,如同无数根纤细到极致却又坚韧无比的神念丝线,以他为中心,编织成一张弥天极地的无形巨网,轻柔而又坚定地渗透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追溯着时光长河留下的细微涟漪,感应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精细且消耗心力的过程。斗帝伟力固然浩瀚无边,但要将那已然消散近千年、几乎与天地同化、仅存一丝微弱印记的灵魂微粒重新剥离、汇聚,其难度不亚于在无尽沙海中寻找特定的一粒沙,在浩瀚星海中定位一颗早已湮灭的星辰。
萧炎的眉心处,七彩光芒若隐若现,那是灵魂力量运转到极致的体现。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对于早已寒暑不侵、万尘不染的斗帝之躯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足见其消耗之大。
他的神念,掠过山川河岳,深入大地脉络,探入九天云霄,甚至触及了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之弦。无数驳杂的信息、能量流、残魂碎念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但他心如明镜,意志如铁,精准地筛选着,只追寻那唯一的目标——那带着一抹独特傲气与萧族本源气息的灵魂印记。
天地之间,万物生灵,但凡有一丝萧族血脉者,其血脉深处最古老的那一丝悸动,都成为了萧炎的灯塔。他的神念顺着那无处不在的血脉网络细细探查,如同最耐心的织工,从万千缕丝线中,剥离出那几乎不存在的一丝异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或许是一月,或许是一年。在这空间内,唯有能量流动的嗡鸣与萧炎沉稳却逐渐带上了一丝疲惫的呼吸声。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萧炎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
找到了!
并非一个完整的碎片,而是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点荧光,它潜藏在一片古老山脉的地底灵脉之中,依附于一株万年灵植的根系,汲取着微薄的天地精华,维持着自身不至于彻底湮灭。它太微弱了,微弱到即便是九星斗圣巅峰强者仔细探查,也只会将其视为灵脉本身溢散的一点能量光华。
但在萧炎那帝境的细致感知下,它无所遁形。那荧光深处,蕴含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比纯粹、无比熟悉的灵魂气息——正是属于萧玄的那份傲骨与沧桑!
“第一粒……”萧炎心中默念,没有丝毫激动,反而更加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致柔和的灵魂力量,如同母亲的手掌,轻轻包裹住那点微光,将其从灵脉与根系中缓缓剥离,却没有伤及它们分毫。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力道稍大,可能就会将这脆弱的真灵微粒震散;稍有不慎,也可能引起灵脉的反噬。
成功了。那一点微光顺着萧炎的灵魂丝线,跨越无尽空间,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眉心,被引入他早已准备好的、以自身帝境灵魂本源构筑的温养巢穴之中。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萧炎的精神微振。他的神念继续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天地。
第二粒,隐藏在一条奔腾大河的河底,附着在一块经历了万年冲刷的鹅卵石上,随着水流起伏沉浮。 第三粒,飘荡在极北之地的风雪之中,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带着一丝冰封的寂寥。 第四粒,甚至远在中州一座人烟鼎盛的城市地下,伴随着一个普通萧族子弟的呼吸,在其血脉深处沉浮,守护着那丝微薄的血脉之力。
寻找的过程越来越熟练,但微粒的收集却丝毫不见轻松。这些微粒散落得毫无规律,有些潜藏之地极其险恶,或是能量狂暴的空间裂缝边缘,或是某些远古遗迹的残阵之中,甚至有些几乎彻底融入了自然现象,剥离起来异常困难。
萧炎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这不是斗气的消耗,而是心血的极致损耗,是灵魂力量的巨大付出。每一粒微粒的回收,都像是在他的心神上刻下一道细微的划痕。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天地间的微粒相对容易寻找,而那些彻底融入萧族裔血脉深处的印记,才是真正的大头,也是最为棘手的部分。
他的神念开始重点关照所有身负萧族血脉之人。从西北大陆乌坦城的萧家,到中州星陨阁的萧族精锐,再到散落大陆各处的分支……无数萧族子弟,在这一刻,都感到体内血脉微微发热,仿佛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力量流淌而过,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却无人知晓缘由。
萧炎的神念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每一个族人的血脉核心,寻找着那与先祖共鸣的印记。这比在天地间寻找更加艰难,因为不能对族人的血脉和灵魂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看到了萧战眼中因血脉沸腾而闪过的一丝疑惑与追忆;看到了萧潇体内那磅礴血脉中一丝异常活跃的紫色光华;看到了无数萧族子弟在修炼时,因这莫名的血脉波动而瓶颈松动。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如同用最锋利的刀尖在豆腐上雕刻繁复的花纹。每一次从族人体内剥离出那一点属于萧玄的印记,都让他心神紧绷到极致。那印记与族人的血脉早已共生多年,剥离时产生的细微波动,甚至会引发族人短暂的恍惚或梦境,梦中似乎见到一位模糊的、气势滔天的青衣背影。
这个过程,持续了远比收集天地微粒更长的时间。萧炎端坐的身影,甚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虚影,那是心神消耗过巨的体现。但他依旧坚持着,一粒,又一粒……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点潜藏在一个偏远分支垂垂老矣的萧族老人血脉深处的微粒被成功引出,跨越空间融入眉心时,萧炎猛地睁开了双眼!
“噗嗤!”
一口淡金色的血液,终于忍不住从他口中喷出,落在前方的虚空之中,瞬间蒸发成一片蕴含着磅礴能量的金雾。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灼热的光彩!
他成功了!
耗费无尽心血,凭借斗帝伟力和对血脉联系的极致掌控,他终于将散落于天地之间、亿万血脉之中的,属于萧玄的那残存真魂微粒,尽数收集了回来!
在他的眉心识海深处,那由帝境灵魂本源精心构筑的温养巢穴中,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缓缓漂浮、旋转。它们每一粒都微弱不堪,但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团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淡金色光雾。
光雾的核心,一点极其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种子,终于感受到了召唤,开始有了最原始、最本能的悸动。那波动中,夹杂着无尽的沧桑、一丝未能突破桎梏的不甘、以及对族群深深的眷恋。
这就是萧玄残存真魂的聚合体!
它脆弱得可怕,仿佛一阵稍大点的能量波动就能将其彻底吹散。但它又是如此的真实的存在着,蕴含着一位曾经屹立于大陆之巅的巅峰强者的所有烙印!
萧炎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灵魂本源的输出,如同呵护初生的嫩芽,用自己的帝境灵魂力量缓缓滋养着这团脆弱的真魂聚合体,帮助那些彼此分离了近千年的微粒重新建立联系,缓慢融合。
他知道,最危险、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过。真魂已然凝聚,虽然微弱至极,但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
接下来,便是需要无比耐心地等待,等待这点残存的真魂之火,在自己的守护下,吸收足够的养分,逐渐壮大,直至重新摇曳燃烧起来的那一天。
萧炎缓缓闭上双眼,再次进入深度的入定状态,全部心神都沉入识海,守护着那团代表着先祖归来希望的真魂之光,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漫长的凝聚之路,终于看见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