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倒下时几乎没有声音,像一棵被无声雷霆击中的雪松,所有的力量在瞬间抽离,只剩下破碎的空壳。林晚照接住他冰凉的身体,那重量几乎将她压垮,不是因为沉重,而是因为那份沉甸甸的、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他唇边残留的鲜红刺得她双目剧痛,体内那如同破碎琉璃般混乱的能量场,更是让她感知到的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
医生和护士将突然“昏倒”的沈倦安置在隔壁的空病房,诊断结果只是“过度疲劳和低血糖”。只有林晚照知道,他是为了斩断那条伸向她父亲的、名为“生命汲取”的毒蛇,强行透支了远非他此刻状态所能承受的力量。
母亲看着失魂落魄、死死守在沈倦病床前的女儿,又看看隔壁刚刚脱离危险、尚在昏睡的父亲,最终只是红着眼圈,默默地将两份饭菜放在床头,轻轻带上了门。空间的隔绝,却隔不断那沉甸甸的担忧。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灯火透过玻璃,在沈倦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呼吸微弱,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锁,仿佛在抵御着无尽的痛苦。
林晚照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他一只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另一只手则悬在他身体上方,笨拙地、竭尽全力地运转着“基础能量感知”和那点微薄的“能量引导”能力,试图去梳理、安抚他体内那一片狂暴的狼藉。
这比她任何一次系统训练都要艰难千百倍。他的能量层级太高,即使破碎混乱,也如同失控的星河,她这点微末的精神力探入其中,如同螳臂当车,瞬间就被撕扯得生疼,意识几次濒临涣散。
【警告!宿主正在尝试干预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高维能量创伤!精神负荷过载!】
【建议立即停止!否则可能导致永久性精神损伤!】
系统的警报尖锐刺耳。停止?怎么可能停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的能量核心彻底崩碎吗?!
“闭嘴!”林晚照在脑海中对着系统嘶吼,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想起他说的“你不放手,我亦不弃”,想起他指尖拭过她泪痕的触感……一股狠劲从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
她不再试图去强行“梳理”那狂暴的星河,那无异于自取灭亡。她改变了策略,将自身的精神力压缩到极致,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纤细、却带着她全部意志的“能量丝线”,如同最耐心的绣娘,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缠绕上那些能量碎片中最尖锐、最危险的裂痕边缘。
不是修复,而是“包裹”,是“缓冲”。用她自身的精神力作为垫材,去承受那些能量碎片互相碰撞、撕裂时产生的毁灭性波动!
这无异于将自身的灵魂放在砂轮上反复摩擦!每一秒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
但她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收回那些纤细的能量丝线。她死死咬着牙,目光牢牢锁在沈倦脸上,仿佛能从他的眉眼间汲取到坚持下去的力量。
【检测到宿主启用极端守护模式!精神韧性被动提升!能量控制精度微量增加!】
【关联目标‘沈倦’能量崩坏速度降低0.7%……1.2%……】
有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减缓,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时间在剧痛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林晚照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要彻底燃烧殆尽,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她包裹着的那些能量碎片,似乎终于因为外部的缓冲,狂暴的势头减弱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而就在这瞬间,她感知到,沈倦那一直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体内那片破碎的星河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属于他本源的意识之光,如同穿越了无尽黑暗的星火,挣扎着亮了起来,与她那些坚韧的能量丝线,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能量层面的交融,而是意志层面的呼应!他感觉到了她的守护!他在主动回应!
这股微弱的共鸣,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林晚照濒临枯竭的精神世界。她精神一振,更加拼命地维持着那些缓冲的丝线。
慢慢地,那点星火般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开始主动引导着自身那些破碎的能量,虽然缓慢,却极其坚定地,向着一个更稳定的结构尝试重构。而林晚照的能量丝线,则成了他重构过程中最关键的、抚平毛刺的“砂纸”和最外围的“护栏”。
他们一个在意识的深处艰难重塑,一个在外围用灵魂作为屏障守护。这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比任何并肩作战都更需要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终于,在天边泛起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时,沈倦体内那最致命的几处能量裂痕,被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距离恢复还遥遥无期,但至少,崩坏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晚照几乎是瞬间脱力,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额头重重抵在两人依旧紧握的手上,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最后感知到的,是沈倦那只冰冷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回握了她一下。
……
林晚照是被窗外嘈杂的鸟鸣和消毒水气味唤醒的。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陪护床上,身上盖着薄毯。而沈倦的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去了哪里?他的伤……
“他醒了,情况稳定了些,坚持要回去休息。我让你爸单位的同事开车送他回去了。”母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那孩子……看着冷,心是好的。这次多亏了他……”
林晚照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稳定了些?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她强撑着坐起身,感觉大脑像被无数根针扎着般刺痛,这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
【宿主精神力严重亏空,建议深度休眠72小时。强行活动将加重损伤,并影响后续能量修炼根基。】
系统的警告冷冰冰的。72小时?她现在连72分钟都等不了!
她看向窗外,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顾言如同悬顶之剑,父亲的安危,沈倦的伤势,像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她不能再仅仅满足于被动的防御和反应式的提升了!她需要力量,需要更快、更强大的力量!
【紧急任务生成:在精神力严重受损状态下,完成一次成功的‘能量编织’(将能量具现化为实体丝线,并维持结构稳定10秒)。】
【任务奖励:‘精神韧性与恢复’永久性小幅提升,‘能量感知’范围扩大。】
【失败惩罚:精神海轻度撕裂(将延长恢复周期三倍)。】
系统发布了近乎残酷的任务。在精神力亏空状态下进行精细的能量编织?这简直是自杀!但奖励……永久性的提升!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没有犹豫,林晚照对母亲谎称去洗手间,拖着虚软的身体,走到了医院楼顶无人的天台。晨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汗湿的额发。
她背靠着冰冷的水塔,闭上眼,开始强行压榨那近乎干涸的精神力。每一次尝试凝聚能量,都像是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失败,溃散,再尝试……周而复始。
就在她又一次失败,几乎要跪倒在地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颤抖着手掏出来,是沈倦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慢一点。”
没有多余的话,他却仿佛看到了她此刻疯狂的举动。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她心中那股自毁般的焦躁。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追求速度,而是真正静下心来,感受着那微弱能量最细微的流动,像他引导过的那样,去理解它们的“意愿”。速度慢了下来,失败依旧,但每一次失败带来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许,她对能量的感知反而在痛苦中变得愈发敏锐。
不知失败了第几百次,当天台边缘的栏杆被朝阳完全染成金色时,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却凝实无比的纯白色能量丝线,终于颤巍巍地、顽强地在她指尖浮现,并且稳定地维持了超过十秒!
【叮!紧急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一股温和的力量融入她枯竭的精神海,虽然距离恢复还远,但那针扎般的剧痛明显减轻,感知的范围也似乎拓宽了一丝。
她成功了!在绝境中,她又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振奋的身体回到病房,惊喜地发现父亲已经可以坐起来喝粥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医生查房后表示,观察半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爸,你感觉怎么样?”林晚照连忙上前。
“好多了,就是虚了点。”父亲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昨晚……多亏了你那个同学。回头,得好好谢谢人家。”
看着父亲眼中重新燃起的生机,林晚照心中充满了暖意和力量。家的温暖,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和奋斗的动力。
然而,这份温馨,再次被不速之客打断。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的匿名信息弹出,内容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逆流——
“恢复力不错。看来,‘资源’的质量比想象中更好。期待下一次的……‘收割’。”
信息的下面,附着一张极其模糊、仿佛隔着毛玻璃拍摄的照片。照片上,正是她家所在的居民楼楼道,拍摄时间,显示为十分钟前!
顾言的监视,已经深入到了她的家门口!他所谓的“收割”,目标清晰地指向了她的家人!
林晚照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那光芒却无法穿透她心底层层叠叠的寒意。
沈倦重伤未愈,顾言的獠牙已抵近家门。她坐在荆棘编织的王座上,掌心刚刚燃起的星火,能否照亮这步步紧逼的、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