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地上的灰,阳光照在烧焦的地面上,像撒了一层金粉。空气里有烧糊的味道,还有血腥味,混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远处是山,天上云很低,整个世界安静得吓人。
云绮月站在高台边上,手撑着膝盖,手指用力到发白。她喘得很重,每吸一口气都像刀子在胸口划。这是旧伤,之前被魔气震过,现在灵力耗尽,又犯了。她的光剑插在脚边,剑身轻轻抖,原本亮得刺眼的光芒现在已经很暗了,只剩一点银光在剑刃上闪,像是快灭了。
她没抬头,用神识扫了一圈战场。
敌人已经乱了。有人扔下带血的弯刀往山下跑,脚步不稳;有人跪在地上,双手举高,脸上全是害怕。南灵洲的火雷队从左边推进,三辆战车接连爆炸,火光冲天,铁片乱飞,尘土扬得老高。北冥洲的冰修站在断崖上,双手按地,寒气从指尖蔓延出去,一下子就把通往外面的小路冻住了。逃兵被困在峡谷中间,周围的弟子很快围上去,甩出锁灵链,把人一个个绑住。
但还有几处地方冒黑烟。
她眯眼看过去,是右后方那片塌掉的树林。三个魔修背靠背站着,手里结印,黑气从他们脚下的阵纹里冒出来,像活的一样往上缠。这是“九幽引煞阵”的残余,要是不打断,一会儿就能引来大反扑,甚至可能唤醒地底的傀儡尸。
她抬手,指尖凝聚最后一丝金光,射向中间那人胸口。那人没来得及叫,就倒下了,胸口一片焦黑。另外两个吓坏了,转身想跑,却被早就埋伏好的叶凌轩一刀一个砍倒。剑光闪过喉咙,血喷出来,尸体慢慢倒下。叶凌轩收剑,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那一眼,什么都不用说。
柳萱儿靠在断墙边,脸色惨白,嘴角有血。她闭着眼,手指还在动,掐着什么位置,像是还在维持幻阵。刚才那一波幻影是她拼了命布的,为了打乱敌人的指挥。现在她脑子空了,意识模糊,但她不敢睡——怕有人装投降,突然偷袭。
“左边清完了。”一个火雷修士跑过来,铠甲上全是灰,“抓了二十七个,死了十九个。”
“右边也稳了。”另一人从冰墙那边来,声音累但高兴,“他们想用爆雷符炸路,结果我们的伏雷先炸了,把他们炸退五十丈,现在全堵在里面。”
云绮月点点头,咽了一口血沫。她慢慢站起来,拔起光剑。剑身轻颤,嗡鸣声几乎听不见,好像也撑不住了。她拄着剑走下高台,脚步很沉,但一步没停。
地上都是碎石头、焦木和扭曲的兵器。有弟子坐在血泊里喘气,抱着死去的人哭;也有重伤的靠着柱子,咳着血还在笑。她走过时,大家陆续站起来,有人小声叫她:“云师姐……”声音不大,可一个接一个响起,像黑夜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她走到战场中央,停下。
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手有点抖。她逼出最后一点灵力,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纹——这是“封神引”的最后一部分,用心神当墨,用命脉当笔。符纹刚成,光一闪,然后落进地面。
轰!
三十六道光柱从地上冲起,虽然不如刚才亮,但也直通天地,形成一个大结界。那些冒黑烟的地缝、阵眼、尸体堆,立刻被光罩住,黑雾嘶叫着散开,像蛇断了头还在抽。
“封神引还能撑一炷香。”她低声说,声音沙哑。
话刚说完,天上突然变了。
一道极细的黑线划过天空,快得像错觉。可她感觉到了——那一丝魔气,很弱,但确实存在。是首领。他还活着,正想逃。
她立刻转身,往高台走。
叶凌轩迎上来,眉头皱紧:“你怎么样?”
“他要跑。”她说,语气平静但坚决,“必须拦住。”
柳萱儿睁开眼,睫毛微微动:“你说。”
云绮月站上高台,看四周。不能派太多人去追——主力要留下来清理战场、救人、防阵复活;也不能派太弱的,不然找到人也是送死。她得选最合适的人。
她挑了四个人:两个散修,来自荒域,天生对气息敏感,擅长找隐身的人;一个东玄洲的雷修,速度快,曾经七天不睡追杀敌人千里;还有一个炼器师,带着一件稀有符器——“缚虚锁”,能短时间锁住空间,防止对方逃跑。
“叶凌轩带队。”她说,看着他,“你们五个,顺着那道痕迹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一定藏在附近山里。”
叶凌轩点头:“明白。”
“别硬拼。”她盯着他眼睛,“找到就行,发信号。等我过去再动手。”
叶凌轩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不一起去?”
“我走不了。”她握紧剑柄,“这里没人镇得住。而且……我能感应他,越近越清楚。你们先去,我会跟上。”
柳萱儿挣扎着站起来,扶墙走到她身边,声音弱但坚定:“我留下守你。”
叶凌轩不再说话,挥手示意四人出发。五道身影腾空而起,化作流光,朝着黑线消失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云里。
云绮月看着他们走远,直到最后一道光被山雾吞没。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发白,掌心出汗,灵力几乎没了。刚才那道符纹,几乎把她掏空。她靠着石柱慢慢坐下,把光剑横放在腿上,剑尖碰地,像也在休息。
“你觉得他能逃多远?”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柳萱儿。
柳萱儿喘着气靠在墙边:“伤那么重,还强行突围,经脉肯定裂了。走不远,撑不死。”
“那就不会丢。”她闭上眼,嘴角冷笑。
远处传来欢呼。第一批俘虏被押出来,镣铐响,脚步沉。弟子们开始收拾,有人点火取暖,有人分水和丹药。气氛变了,不再是紧张害怕,而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没放松。
她闭眼,再次放出神识。虽然很弱,但还能管十里范围。她在找叶凌轩他们的位置,也在找那一丝魔气。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睁眼,瞳孔一缩。
“不对。”
“怎么了?”柳萱儿警觉抬头。
“他没往山下走。”她咬牙,声音变冷,“叶凌轩他们追错了。”
柳萱儿皱眉:“你怎么知道?”
“气息偏了。”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是假的,故意放出来骗人的。真人在另一边。”
她猛地站起来,抓起光剑就要走。
“你不能去!”柳萱儿扑上来拉住她,“你现在出去,根本撑不住!灵力没了,神识伤了,随便一个筑基都能杀了你!”
“我不去,没人能拦他。”她甩开手,眼神像刀,“你留在这里,守住高台。我信号弹亮了,你就带人来。”
说完,她跳下高台,落地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她咬牙站稳,朝着西北方跑去。
那里有个塌陷的山谷,叫“幽魇谷”,常年不见阳光,阴气重,最容易藏人。
她一边跑,一边用剩下的神识找那丝真实的气息。果然,在谷口附近,那股魔气停着不动——他在调息,准备最后逃跑。
她放慢脚步,贴着一块大石头悄悄靠近。
山谷很安静,只有风吹石头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探头看了一眼。
谷底,首领靠在岩壁上,脸色青灰,嘴唇发紫。他右手死死按着左肩,指缝里不断流出黑血,又黏又臭。他在调息,但身体一直在抖,明显快不行了。
他面前有一块黑色石牌,通体漆黑,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中间有个闭着的眼睛图案。他左手结印,指尖聚起最后一点魔气,慢慢注入石牌。
这是“虚空裂引符”的核心,一旦完成,就能撕开一道通往异界的裂缝,彻底逃走。
云绮月握紧光剑,缓缓抽出。
她不能让他成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痛,抬脚走出。
一块小石头滚下山坡,发出清脆响声。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怒,动作瞬间停下。
她举起剑,剑尖对着他的喉咙,声音冰冷:“我说过——你逃不掉。”